比》中登場的湯姆.布坎農,一位馬球選手兼大財主,說過:“世上將馬廄改造成車庫的人多如牛毛,而將車庫改造成馬廄的,恐怕隻有我。”此話並非炫耀,我也在幹跟這差不多的事兒。即便擁有了某一樂曲的C0,可一旦發現了品質優良的LP(黑膠)密紋唱片,我便毫不猶豫地將cD賣掉,留下LP。同樣是LP,如果發現了音質好、接近原版的,我又毫不猶豫地買進。這頗費時間,費用也不容小覷。恐怕世上許多人都會將幹這種事的人稱作“唱片狂”。
去年(二o0五年)的十一月,我按照預定計劃參加了紐約城市馬拉鬆。那是一個晴朗舒適的秋日,它是如此美麗,簡直讓人覺得仿佛去世的梅爾·托梅也會飄然現身,倚著三角大鋼琴,唱起《紐約的秋日》的詩節來。我和來自世界各地的幾萬名跑者一起,上午從史坦頓的貝朗薩諾大橋出發,穿過布魯克林(作家瑪麗·莫裏斯總是守候在這裏,為我聲援),穿過皇後區,跑過好幾座大橋,穿過哈林區,數小時後抵達位於前方四十二公裏處的中央公園“綠茵小酒館”附近的終點。結果如何
說老實話,不盡如人意。至少,不如我暗自期待的那樣令人滿意。我也希望將“功夫不負有心人,能在紐約城市馬拉鬆中取得這樣的好成績,乃是平日刻苦訓練的結果。衝過終點時,我感動極了”之類氣壯山河的話,拿來當作結束語,放在本書的最後。爾後伴著雄壯的《洛奇》主題曲,在華美的夕陽下,很酷地邁步離去。老實坦白,開跑之前,我的確心存這樣的期待。要是這樣發展該多好啊!這就是我的計劃A,多麼完美的計劃啊!
然而人生中,事情的發展不會那麼盡遂人意。希求一個明快結論之類的時候,家門El響起的咚咚敲門聲,往往來自手拿壞消息的送信人。我不說“總是如此”,然而經驗之談,壞消息遠比好消息多。送信人稍稍用手碰碰帽子,似乎麵帶抱歉的表情,而他遞過來的通知卻一點也不會因此而改善。這並非送信人的責任,我們不能責怪他,不能用手揪住他的衣領連推帶搡。可憐的送信人不過在忠實地執行上頭交代的工作。而將那工作交代下來的,對嘍,就是我們的老熟人,現實是也。對我們而言,一個8計劃便顯得大有必要。
比賽前,我以為自己的狀態萬無一失。養息也很充分,膝蓋內側的別扭感也消失了。腿部尤其是腿肚子,雖然還殘存著疲勞感,但是遠未到必須在意的程度。練習計劃也順利地執行了。先如此順暢地積累練習量再去參賽,一次也不曾有過。因而我心存期待(或說適度的確信),覺得也許能留下一個近年未見的好成績。接下去,隻需將積攢下來的籌碼兌換成現金就行了。
在起跑線上,我站在了手持寫著“三小時四十五分”的標誌牌的領跑者身後。我以為這種成績完全能爭取到,這許是失策。回想起來,如果在開頭三十公裏跟在“三小時五十五分”的領跑者後邊,等到有了反應——今天好像能跑得更好一點——再自然地加速,也許會好些。這種穩健的態度是必要的。然而那時候,卻有某種別樣的東西從背後推我。“在最炎熱的季節,你不是死命地練習了麼不跑出這樣的成績來還有啥意思。你不是男子漢麼拚它一拚。”它對我低聲耳語,就像在上學路上誘惑匹諾曹的那狡猾的貓和狐一樣。而且三小時四十五分對我來說,在不久前還是極其平常的成績。
到二十五公裏左右,我還跟得上那位領跑者,可接下去就不行了。承認這一點頗令人懊惱,可我的腿漸漸跑不動了,節奏也一點一點地直線下降。先是被“三小時五十分”的領跑者超越,隨後又被“-三lJ,時五十五分”的領跑者超越。這是最糟糕的模式。無論如何不能讓“四小時”的領跑者超過去。跑過了三區大橋,跑進了上城區(住宅區)通向中央公園的直線道路後,體力稍稍得到了恢複,心裏湧出了一絲期待:這下可以挽回局麵了吧。然而轉機一閃即逝。跑進了公園,來到那條悠長的坡道前,突如其來地,痙攣襲上了右小腿肚。雖然還沒厲害到非得駐足停步的程度,可由於肌肉疼痛,隻能以步行的速度奔跑。周圍的觀眾大吼“Go!Go!”為我加油,我也非常渴望繼續奔跑,然而兩腿怎麼也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