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我左耳進右耳出,還故意剪下一些社會版上的強暴案報道,叫我“仔細閱讀”。我當然很反感,在她想來,她是為我好,這是她實施“性教育”的一種方式,但是,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想?我當時就很疑惑——“為什麼你要天天詛咒我呢?”

而小時候的我,不管做什麼,很少會獲得一句讚美,我考全班第二名,我的母親會說:“某某某好棒,不知人家怎麼考得第一名。”“國三”的時候,我常常考全校第一名,連男生的成績也不及我,我想,這下我的母親應該沒話說了吧?但母親卻對我說:“你別以為你考第一名有什麼了不起!你看隔壁的阿芳,人家都會幫她媽媽洗碗帶小孩。”

我被處罰常是沒有理由的,有的時候是因為丟掉一支湯匙,有的時候甚至是因為弟弟頑皮,我的母親會說:“都是你沒有帶好他!”然後,我莫名其妙地被打得通體鱗傷……

童年的經驗使我日後非常容易受到驚嚇,做錯事後自責甚深,苦苦和自己糾纏,像一隻咬到東西就不肯鬆口的鱷魚。我也以為,一輩子隻有權利愛一個人,萬一那個人不好,我“被騙失身”,那就完了。(下場當然很慘啦,在此不煩贅述。)

我花了很多時間,才發現我不快樂的原因,很大部分在於童年的不快樂經驗。我當然不想象卡洛波桂一樣,在她第二次離婚後,才大聲責怪:“都是童年慧的禍!”不,我寧願先治好自己的毛病,免得後悔莫及。

方法很簡單,就像約翰·布雷蕭在《家庭會傷人》一書中所說的,你要先承認自己受到的傷害和自己的缺點,然後“用長大的眼睛看孩時的自己”,那麼,你的多年沉痛才能不藥而愈。

我花了很多時間觀照我的心態,終於,我發現,我心中的那個受傷的小孩,慢慢地長大了。

不久前,我無意間聽到她說:“我們以前的教育方式竟然到現在變成錯的。從前我們學教育,以為打壓孩子他才會更好,現在的教育專家說,孩子隻能用鼓勵的方式,打不得也罵不得哩……”輕描淡寫一句話,使我了解,我為什麼有那麼戰戰兢兢的童年。雖然,失去的已無法彌補了。

“不過……”母親又自言自語地解釋道,“你還是很正常呀!”

唉!哪個殺人犯的父母不是說:“我的小孩乖乖的,不可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來!”其實最不了解孩子們的內心世界的,常常就是父母。我後來才發現,我必須原諒我的父母,因為,正如我剛來到這世界上,是個什麼也不懂的新鮮人一樣,他們也是第一次做父母的新鮮人啊!

很多人的性格“遺傳”自他們的父母,有的是好脾氣,有的是負麵傾向,像暴力狂、類似精神官能症的焦躁、悲觀、凡事總往壞處想、歇斯底裏、疑神疑鬼……如果對自己負麵性格的來源沒有知覺,那麼一生都可能為它所苦,也使自己愛的人受了莫名其妙的罪。

你有和你的父母相似的負麵性格嗎?隻有正視它的起源,你才能免於受它的折磨。

你可以擺脫它,因為大部分的負麵因子,並非真正來自遺傳,而是因為自小耳懦目染,或是受到某種不正常壓抑,產生了性格上的製約反應。

沒有錯,父母都愛你。但愛不能保證他們不犯錯。就如我所說的,當你呱呱落地,在這個世界當新鮮人時,你的父母也都還是新鮮父母——他們多半還沒有什麼經驗。他們自己或許都還沒有真正長大成熟。

寫過《心靈地圖》一書的心靈治療師Mr.ScottPeck在臨床實驗中發現,很多人因不快樂的童年而受苦,又因“廉價的原諒”而繼續受罪。他們在接受心理治療時,第一次發現自己問題的症結後,往往對心理醫生說:“好吧,我承認我的童年過得不快樂,可是我的父母也盡力了,他們也有對我好啊——我原諒他們。”但當心理醫生再進一步研究,就會發現他們根本沒有原諒自己的父母,潛意識裏,陰影還在,啃噬生命的惡魔也還在。

宣判自己的父母有缺失,對每個為人子女的人來說,都是很困難、很心痛的事。尤其對中國人來說,那是“大逆不道”的。我並沒有要你咬牙切齒地批判他們、指責他們,你隻需正視他們是否曾經給你傷害,給你你不應得的精神刑罰。這位知名的心靈治療師說,廉價的原諒是沒有用的,隻有在坦承被傷害、被對不起後,真正的原諒才能發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