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繼位的匈奴單於感到很高興,他同意了獵驕昆莫的請求。......據探子回報,月氏人的五畜吃了天山腳下的牧草、喝了伊列河的河水,每回都生雙胎。匈奴單於聽了大吃一驚,他擔心再有兩個春天,吃飽喝足的月氏人會舉著刀劍砍下他的腦袋,於是決定不如自己先砍了月氏王的腦袋。
......大仗前夕,烏孫騎士都被召集到了獵驕昆莫的旗下。布就翕侯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出征日是個大晴天,獵驕昆莫騎著他的雪青馬走在前麵,身後跟著匈奴單於的高篷車。匈奴單於的近身侍從裏有位製作飲器的高手,而且專作人頭飲器。匈奴單於之所以要帶上這個工匠,都是因為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夠砍了月氏王的腦袋。匈奴單於像是已經等不及了,他迫不及待要用月氏王的腦袋給自己做個漂亮的金樽。據說遊牧在天山、阿爾泰山的塞人也有以人頭為飲器的習慣,還說匈奴人有此嗜好是從塞人那兒學來的。這位善作人頭飲器的工匠一路上默默無語,有人說他在提前思考打在飲器上的圖案,因為匈奴單於要他做的是一個外麵套皮、裏麵塗金的地地道道的金樽。也有人說他其實是個啞巴,他掏空了太多人的腦袋,也就看多了人用來思考和說話的器官是多麼脆弱,因此打算不再多語。
......這一次是月氏人被嚇破了膽。烏孫和匈奴騎兵狂風一般卷過月氏人的草原。獵驕昆莫專門把月氏王的腦袋留給匈奴單於來砍。匈奴單於一高興,就把月氏人的住地全都給了烏孫人。
時常有兩張羊皮因為油脂互滲粘在了一起。
在第一個晚上,每遇這種情況,奢加會將羊皮書移近燈盞。這時候,張騫會注意到他的手指。他右手的拇指、食指,乃至虎口處因為常握兵器,厚繭像苔蘚一般,甚至延伸到了指被上。第一次費了些時間,奢加揭開了那兩張粘在一起的羊皮。可是什麼也看不清了,兩張羊皮互相撕爛了對方,能夠看見的字跡,要麼隻剩下最上端的一段曲線,要麼隻是一個上翹的彎勾。這些都是時光逝去的證實。
隨著羊皮書頁一頁頁翻過,張騫逐漸發現羊皮書並非一本時間嚴謹的史料檔案,而是奢加根據一時一事,寫下的個人所見、所想。當張騫一點點記下羊皮書的內容,他反倒認為,這本羊皮書有一種史料檔案所無法匹及的魅力。
[3]:
巴爾喀什湖以東,塔爾巴台山以南,瑪納斯河以西,天山以北是天神太陽賜給烏孫人的又一個家園。巴爾喀什湖的水裏有水獺和鱸魚,塔爾巴台山的草叢裏有狐狸和盤羊,瑪納斯的森林中有麅鹿,天山腳下有無盡的牧草。
[4]:
伊列河是大河,它的水霧彌漫烏孫全境,它的河水一直往西流,最後流進淺藍色的巴爾喀什湖。據說第一個抵達伊列河的烏孫人喝了河水之後,夢境中不再有血光。它的左右兩岸分別有三條河流,其中左岸的特克斯河河水在月光下有五種顏色,條件是在洪水到來之前河水最為清澈時。偉大的烏孫王獵驕靡的第二個妃子過於鍾愛這條河水,有一年夏季,山上湧來洪水,她就把自己的靈魂交給了特克斯河的河神。獵驕昆莫沒有為這個妃子流淚,那時候,他還十分年輕,除了布就翕侯,他不為任何人流淚。倒是這個妃子養的一隻獵犬作為陪葬,在被殺死前流出了眼淚,但是,在場的人都無法知道,那條狗的眼淚是為自己,還是為它的主人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