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劃割草原 (3)(3 / 3)

我聽得出來,你是在說烏孫。

匈奴和漢朝,一個豪取烏孫,一個給贈烏孫,陛下,這一點您都看到了。

夫人,不瞞你說,我煩透了這些。

......,陛下,我們都不知道上蒼為什麼不繞開我們,把煩惱與災禍扔在別的地方?或許,是因為它繞開了別人,所以才落到了我們身上。

軍須靡向解憂投去驚訝的一瞥,然而很快又移開了視線。

今天晚上,我在這裏宴請匈奴使節,他是蒲類澤右穀蠡王庭的一位都尉,也是烏蘭夫人的一位表親。你也來吧,婚禮後你似乎再沒露過麵。對了,你的女侍今天為什麼沒有陪著你,也把她帶上,我們的右大將知英隻看了她一眼,便再也忘不掉她了。

解憂從軍須靡的宮帳回來後便坐在了鏡台前,她叫馮嫽拿來沐盤,仔細濯洗了頭發,然後打開九子方奩,一絲不苟給自己畫了一個漢廷後宮最流行的宮妝。後來,又覺得眉毛拔得不夠精細,便仰著臉讓馮嫽重新給她修眉。至於發型,她則將平素披在肩背上的椎髻改成了烏孫女子的辮發。解憂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是她在婚禮後第一次被邀請,如果在此之前,烏孫貴人都認為她無足輕重,那麼,從明天起,一切都將有所不同。

嫽兒,你的眼神像變了味的酸奶,你認為我是為了趨奉烏孫王麼?要知道,這些日子,我躲在宮室裏不出門,那些攀附匈奴的烏孫貴人都在私下裏譏笑我。從烏孫王的宮帳出來,我遇見了圖克陶大娘,她拉著我進了她的氈帳,然後把兩個浴盆那麼多的閑話都塞進了我的耳朵,好在我隻聽懂了一半,後來,她又在驚慌中提到了小公主。末了,我離開之前,她歎著氣對我說:解憂夫人,您若是想讓這些閑話像積雪一樣融化掉,就得先去改變自己,克服那些不益的弱點。可憐的細君夫人,她就是太固執了。嫽兒,現在,你該明白了吧。你知道今天烏孫王宴請的是誰嗎?烏蘭夫人的表親,匈奴右穀蠡王庭的使節。這可不是一般的客人,我怎麼能不用心些呢?而且,你和主簿都得陪我去。你也要穿烏孫服裝,我請圖克陶大娘給你準備了一套,一會兒她會派人送來。快去,別站在那裏發愣了,把那套淺紅色的烏孫衣裙拿來,別忘了,還有平頂帽和金絲腰帶。

馮嫽一邊眉開眼笑,一邊說:公主,我哪裏是覺著您趨奉烏孫王,您做什麼我都支持你,我隻是有些失落,您今天為什麼特意把我支開,不讓我陪您一起去。

昨天夜裏,我睡不著,睜著眼睛在黑暗裏胡亂想了許久,反反複複否定了自己很多次,到了天亮前,才決定去見烏孫王。走前,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樣做合不合適,想到你和主簿一旦對此有所顧慮,我一夜的努力就都白廢了。

傍晚之前,軍須靡的宮帳裏坐滿了烏孫權貴,豪華的飲食分布在大帳四周,每塊花氈前的銅盤裏都有大塊的馬肉,和切成一指長的熏馬腸,仆役們還在往上端著碎肉抓飯和甜奶酪。大帳中間四根對稱的鬆木柱子嵌著枝形火燭,燭火在低低的歡笑聲裏搖曳,使得每根柱子看起來,都像是伸出手臂張開手指的樹神。為了遮擋煙屑,柱子下的鐵製火盆都罩了鏤空的頂蓋,木炭在裏麵熊熊燃燒,滾燙的氣流向四周散開,如同熱情的女子緊緊貼上每位賓客的身體。橙紅色的光線從帳簾下溢出,恰好與帳外正在變暗的夜幕形成矛盾的一體。明與暗的相契。其實光明不需要太多,隻要這樣一指的寬度一丈的長度,就能給那些淪落在晦暗裏的人以一種方向感。

解憂被侍從們護送著走近大帳,她的水獺皮大衣在夜色裏閃著冰涼的白光。踏入帳內的一刻,端著木碗正在歡飲的烏孫貴人都靜了下來,他們看著她踏著細軟的羊毛氈走到烏孫王的跟前,然後極恭順地施禮,繼而微笑著坐在了烏孫王的右側。

主簿王獲和待女馮嫽被允許坐在解憂身後,緣於感知到了他們的存在,解憂緊攥著的雙手慢慢地鬆開了。事實上,解憂坐下不久,就發生了一些不愉快。匈奴使節來給王座上的軍須靡行禮,他甚至向因為就要臨產沒來參加宴會的烏蘭的空座鞠了一躬,卻故意忽略了解憂。

就在匈奴使節行完禮準備退回的時候,軍須靡用黯淡的聲音提醒他:都尉大人,你為什麼不向解憂夫人行禮,要知道,她現在是烏孫人的王妃。

看到軍須靡臉上湧布的陰雲,匈奴使節覺得不好強辯,便再次上前,梗著脖子向解憂微微欠了欠腰,目光中全是敵意和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