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劃割草原 (13)(1 / 3)

在這個年齡生產,就連最健康的烏孫女人也做不到,解憂自己更加吃驚,甚至有些難為情,她記得與泥靡之間僅有過的幾次行房,她多是忍著下身的疼痛勉強應付過去,怎麼會再有一個孩子呢。泥靡為此洋洋得意,能夠令一個六旬已過的老婦懷孕,而且生下一個男孩,確實夠他說上幾車大話的。一些篤信天神的烏孫貴人為此也在私下裏議論紛紛:是天神又讓她的肚子複活了,你們瞧瞧,那孩子的額頭上還長著一塊紅色的胎記,見過這塊胎記的人都認為它是太陽的影子。咱們烏孫國,除了獵驕昆莫被蒼狼喂養過的奇跡,恐怕就是這一件了;都小心待她吧,她是天神眷顧的女人。

【12】摧折

嫽兒,春天來了,陪我出去走走吧,赤穀城太悶了,我的胸口像壓了一塊濕漉漉的毛氈,我需要去聞聞山裏的新鮮空氣。

馮嫽與解憂坐上一輛羽蓋飄拂的兩輪安車,由幾個中原護衛陪著,來到赤穀城以北的一片山穀裏。向陽的山坡整個兒被陽光包融,嫩綠的牧草剛剛拱出地麵,微風蕩過,空氣裏滿是鬆軟的泥土味。山穀中央有一條又淺又細的小徑,解憂和馮嫽下了車,手握著手,一邊走,一邊慢悠悠地說話。

我們都老了,嫽兒,你摸摸,我們倆的手都剩了一張幹皮,握在一起竟然連汗都不出。嗬嗬,要是你現在再給我擦眼淚,我會嫌你手上的幹皮把我的臉給擦疼了。

誰說不是呢,公主,小時候您總說我的手好似雪花,握在手裏像是會化掉。對了,您的胸口怎麼總覺著悶呢?我已經聽您說過好幾回了。

唉,那泥靡是越來越胡鬧了,你還記得幾年前阿巴克部落與素宛部落因為河流改道而引起部落衝突嗎?後來,大吏塔瑪悄悄地告訴我,就是因為他的一句話,兩個部落死了大約上千人。眼下,這種爭端愈演愈烈,翁歸靡的匈奴兒子烏就屠從阿巴克部落分裂出去,自己帶了一支人馬,看樣子是一心想要稱王;見此情形,泥靡趕快把他匈奴血統的兒子細沈瘦搬出來,為了讓素宛部落的頭領們支持他的細沈瘦,他把一大塊阿巴克部落的牧場劃給了素宛部落,說是補償幾年前的損失。昨天晚上,你知道麼,他喝醉了酒,竟然跑到我的寢帳,要我連夜給西域都護鄭吉寫信,並以我的名義請鄭大人冊立細沈瘦為太子。我當然一口回絕了他,誰料他腦羞成怒,我看呐,如果不是我的護衛擋著,他真的要動手打我了。

右大將不隻一次對我說過,泥靡雖然恣意妄為,動輒打罵和懲罰侍從,卻在政務上完全由素宛部落的別爾特翕侯擺布。他還說,每次貴族議事會上,隻要別爾特翕侯在,其他人幾乎就成了一件沒有思想的擺設,而泥靡總是一付從不改變的姿態,他用手臂支著膝蓋,手指頭撚著嘴角的胡須,空洞的眼神在帳頂的龍骨上飄來飄去,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等別爾特說出什麼,他張口附合就是。公主,我記得武帝在位期間也是因為諸王分治而傷透了腦筋,後來還是主父偃想出了一個"推恩"的好辦法,把諸王的土地一分再封,從此勢力大減,再也沒法跟漢廷對抗了。

可是,烏孫現在四分五裂,泥靡也完全倒向了另一方,即使這是個好辦法,也無法推行。

公主,讓我說,咱們得趕快派人去一趟西域都護府了,依照這種情形,說不好烏孫王廷什麼時間就會發生內亂。不如我去吧,我仔細地給鄭大人講講烏孫的情勢。

這樣也好。嫽兒,從前我們在烏孫,防的是外寇匈奴,現在我們在烏孫,擔心的卻是家賊,他們似乎都不願意被人管理,卻又絞盡腦汁想去操縱旁人。人世裏的爭鬥,什麼時間能結束呢?

這個不複有答案的追問使得解憂陷入長久的沉思,她沿著小徑遲疑地走著,不覺中,腳步停在一處平緩的下坡路口。解憂低頭注視著腳下一片平坦而溫暖的草甸,依然是那條又淺又細的小徑穿過了整個草甸,微微扭曲,但十分固執。刹那間,解憂突然堅定地想到了什麼:假如有條毒蛇擋在了路上,我為何不去把它殺死,而要讓它在這裏禍害更多人?這念頭閃出她的腦際,令她身心陡然一抖。馮嫽站在一旁,以為解憂被風吹著冷,但轉而又否定了這個猜測,因為此時此刻,山穀裏沒有一絲風,陽光甚至使她的臉頰感到灼熱。馮嫽不禁奇怪地望了一眼解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