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的飯量真大,噴香的大白米飯,一碗接一碗,把他老爸吃得心疼了。
天賜被阿貴這麼一叫,頓時蒙了。他抬起頭,呆呆地望著阿貴,端著碗的手懸在半空中凝滯不動。
金娘望著天賜,眼前浮現出死去的兒子三寶的臉龐,心中一暖,臉掉到一邊,兩顆晶瑩的淚珠滾落下來。她一把搶過天賜手中的碗,到鍋裏去盛飯。
阿貴仍然喋喋不休地數落:
“像你這樣吃,家裏不知哪一天要被你吃空!……隻會吃不會幹活的家夥,豬吃了食還長膘長肉呢……”
金娘走過來,把滿滿的一碗飯塞給天賜,衝阿貴吼道:
“你少號兩聲行不行?你想三寶是怎麼死的?”
阿貴聽見金娘說起三寶,心裏也不痛快,將碗筷往桌上一放,出門去了。
金娘抹著淚,不停地往天賜碗裏夾菜。天賜依然呆呆地坐著,半天,他從凳子上跳下來,一聲不吭,像個大人似的,默默地走出了茅屋。
金娘走出去,衝天賜喊道:
“回來,天賜,你飯還沒吃完呢!”
天賜卻頭也不回,拔腿飛跑起來。
(怎麼回事,我接到了兩種完全不同的腦電波,它們顯示給我的信息是多麼不同啊。阿爸的腦電波對我是那麼不耐煩,把我的心給刺痛了。阿媽的腦電波是那麼的柔和,像月光那樣灑在了我心上,我喜歡。)
這些日子,角子村的怪事迭起,一樁接一樁,鬧得人心惶惶。
先說東塘的水。這天早晨起來還好好的,沒想到到了太陽臨近中天,熱力開始發作的時候,大地突然一抖,將整個池塘的水潑到了空中,池塘刹那間幹了,汙泥中魚啊、龜啊、蝦啊、泥鰍啊,亂蹦、亂鑽、亂跳……村民們無不感到驚訝,舉家拉著手出來看稀奇。那池塘的水被潑到了天空中,在天空中足足懸空了兩三個時辰,遠遠看去好像一塊裏邊能流動的軟軟的水晶在陽光裏閃閃發光。到了下午,太陽的熱力開始減弱的時候,那滿池的水,又“撲”地落回了塘中。夕陽斜照,滿池的水蕩漾著金光。
沒人知道怪事發生的原因是什麼。據幾個在草叢裏捉螞蚱的娃兒說,看見水飛空中時,天賜正站在一塊突起的石頭上,兩眼放著藍光。
再說村西的湖。有一夜月光朗朗的時候,湖水好像被刀切了一般,刹那間分開了,在水和水之間,竟分出了一條長達十裏的旱路,從湖岸的這一邊通向了那一頭,水牆高達三丈,水好像開了一般,沸騰著、喧囂著,鬧騰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晨,最後一顆星星從天上隱去時,那水又合上了。湖麵上鳥叫鶯飛,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連村中最老的老人都不知道發生這樣怪事的原因是什麼。據幾個在村邊割兔子草的老婆婆說,她們看見有個長翅膀的娃兒,整夜整夜坐在一塊突起的石上,對著明月,眼中放射出嚇人的藍光。
再說村中的井。每當太陽升起時,就好像井底燒著一把火,汩汩汩地沸騰起來,還冒著熱氣。
這樣的怪事真讓人不安。人們無法解釋這些怪事發生的緣由。傳來傳去又聯想到了那個眼睛發藍長翅膀的娃兒。
這樣一來,村子裏的壞孩子就乘機向大人們告狀了,他們說那個娃兒是妖怪,能使法術把人送到天上去又重重摔下來;還說那娃兒動不動就欺負他們,沒有一個人打得過他……
村中的咄咄怪事,還有孩子們嚼爛石頭的告狀,終於使村民們相信了,天賜是上天派下來的不祥之物,是魔鬼。這天早晨,他們一早到了山官(南方山區有些地方稱村長為山官)家,把村中的怪事一一告訴給山官,又把阿貴夫婦養了邪魔的事對山官說了。山官聽了大夥的敘述,同山民一樣,也頭皮發麻,感到驚駭,他朝山民們揮了揮手,說道:
“大家隻管回家,這件事我來處理。”
當天上午,長著白胡子的山官,便在田埂上找到了阿貴,阿貴正坐在鋤頭邊,一人悶悶地用長長的竹筒抽水煙。
“阿貴,好久不見。”
山官遠遠地衝阿貴打招呼。
阿貴看見了山官,連忙站起,心想:他又要來征什麼稅收什麼錢了,我可一點也繳不起啦!
山官走過來,拍了拍阿貴的肩膀,說道:
“我聽說你家裏出了事,想來問問你。”
阿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驚問道:
“沒有,沒有啊!”
山官把臉逼過來:
“大家都在說你家裏出了妖孽。”
阿貴更加糊塗了,連忙擺手,說道: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山官緩了口氣,示意阿貴坐下,問道:
“你是不是撿了個兒子?”
阿貴點點頭道:
“是啊。難道這有什麼錯?”
山官道:“你知道他從哪裏來的嗎?”
阿貴搖搖頭。
山官又說:
“他是不是長了翅膀?他的眼睛是不是藍的?我告訴你,他就是妖孽!”
阿貴聞言,呆坐在田埂上,如五雷轟頂。
山官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山民們都向我請求除掉他,我讓你自己辦這件事。我要你把他殺了!”
“什麼?”
阿貴大驚,又是一個晴天霹靂。
整整一天,天賜都隱隱地感到阿貴的腦電波裏,傳出一種威脅著他的信息;他還從阿貴的目光裏,看見了隱約閃爍的凶光,這使他感到了不安。
同時,阿爸吃早飯時的那句話,又深深地刺痛了他。他和豬不一樣,豬沒有內能,也沒有腦電波,他怎麼會和豬一樣呢?阿爸發那通火,不就因為他吃的米飯多了嗎?不就是一些飯粒嗎?他靠他的內能,可以很容易地把大米還原成穀子,再把它們重新播回土裏,甚至還可以很快讓它們重新成長起來,變出更多的大米。他辦得到,這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不就是多吃了一點米飯嗎?
他偷偷地溜進廚房裏,抓了一把米,又飛跑到他家的地裏,啟動他身體裏的內能,發起功來。
“不行!我不許你殺了他。他是我的兒子,我要把他養大,他是我的!”
金娘聽完阿貴的話,眼裏迸出了淚水,大聲說道。
阿貴左右為難,自言自語道:
“可是山官的話怎能不聽?我們不照他說的做,我們也沒法活了。”
金娘哭了起來:
“我不許你殺死他!不許你殺死他……”
阿貴看著沒法收拾了,隻好用了個緩兵之計,哄道:
“好,我不殺死他,他是我們的兒子,我怎麼舍得殺死他┠兀俊…”
他正說著,一個小小的、胖胖的身影在陽光下朝著茅屋飄移過來,是天賜。
夫婦倆不出聲了。金娘慌慌張張地用衣角抹著淚。
天賜一走進屋,便收到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腦電波。雖然阿貴夫婦沒有說話,他們的腦電波的聲音卻在天賜的心裏十分嘈雜地響著,吵鬧著。
(我要殺死他……我真不想殺死他,可是我不得不殺死他。)
(天賜,我的兒子,上天保佑你平安無事吧!)
(我得想出一個巧妙的辦法來,不能讓金娘阻止我。)
(絕不能讓他幹蠢事,我要保護天賜。)
…………
這一夜,一輪巨大的月亮,如擦拭得一塵不染的明鏡一般,懸在了竹林上空,朗照著山野、茅屋,盛開著荷花的池塘。
天賜躺在他那小小的床上,像大人一般開始思索起來——
我是誰?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除了阿媽,大家都那麼討厭我?憎恨我?我有什麼錯?
我為什麼長了翅膀?而他們卻沒有呢?難道這就是造成他們不理我、恨我的原因嗎?
難道,就是因為我長著翅膀嗎?
他開始痛恨自己那對翅膀,這一對翅膀,使他產生了自卑情緒,一天比一天強烈,他為此感到恥辱,也許罪魁禍首就是它。
要是把翅膀割了呢?
那麼他就和其他孩子一樣了,沒有翅膀地在孩子中走來走去,沒有人再會討厭他,罵他是妖怪了,那該多好啊!
於是,他從枕頭下邊拿出了一塊刀片,這是他從村中孫鐵匠那拾來自己磨的。
他決心親自去試一試。
於是,他閉上了眼睛,將那鋒利雪亮的刀片,往翅膀與身體的連接處狠命一割。
翅膀與身體的連接處,頓時出現了一個口子,殷紅的鮮血像山泉似地汩汩冒出。
他忍著劇烈的疼痛,正要割第二次。
突然,他聽見了一聲奇異的聲響:
“叮咚——”
聲音響起的同時,桌子上的一樣東西也迸出了五彩的、刺目的光芒。
是水晶球,是水晶球在閃閃發光。令天賜難以置信的是水晶球突然射出了一道光,正好擊中了他的傷口,血止住了,結成了痂,傷口迅速愈合了。
接下來,他感到了水晶球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召喚著他的內心。
月光揮灑下來,他的眼睛濕潤了,他在自己的意識裏滑行著。
阿貴半夜從床上爬起,金娘的臉朝著明月,沉睡著,發出微微的鼾聲。
阿貴躡手躡腳地走向天賜睡覺的房間,輕輕推開了門。
天賜抱著水晶球,光光地躺在床上。阿貴將他輕輕推醒,小聲地說:
“天賜,跟阿爸砍樹去……”
天賜木然地望著阿貴,那個威脅著他的腦電波變得更加強烈了。阿爸要殺他,瞞著阿媽殺他,這回是真的了。
阿貴腰間插了一把斧子,將天賜背了起來,盡量放低聲音向茅屋的門走去,輕輕啟開了門扉。
“天賜——”
一聲迷迷糊糊的喊聲從金娘房裏傳出,把阿貴嚇了一大跳。他靜靜地凝神片刻。
靜,可聽見老鼠啃齧木頭的聲音。
阿貴的心放下來,金娘在說夢話呢。
林子靜悄悄的,一輪圓月高高懸在了樹林的上方,不時有一兩聲鳥鳴傳來,好像老頭的咳嗽,又像傳說中魔鬼的狂笑,讓人心驚肉跳。
天賜一聲不吭地跟著阿貴,阿貴的腦電波衝擊著他的心,他幾乎能聽見阿貴的心跳,阿貴的腦電波已經告訴天賜他想幹什麼,天賜將心甘情願地去接受。眼前這個男人,畢竟救過他,把他迎接到這個世界上來。
他們走到一棵一人合抱的杉樹前。阿貴從腰間抽出了斧子,一下一下掄了起來。樹的木屑亂飛,斧子反射著清冷的月光,砍樹的清亮聲音,聲聲撞擊著天賜的心,也撞擊著阿貴的心。
也許是斧子太小,也許是阿貴不忍心,那棵鬆樹砍了足足半個時辰,依然高高地刺向如水的夜空……
阿爸,你就那麼舍得、那麼狠心要殺死我嗎?
天賜的心在暗暗地流血。從阿爸溝壑縱橫的臉上,他也讀出了不忍。
哦,阿爸也不是成心要殺他,阿爸實在是沒辦法啊,隻要他還在一天,阿爸就要被村民們罵一天,他們一家的生活就要艱難一┨臁
那麼不如就去死吧,把命還給阿爸,他的命是阿爸給的,現在阿爸要收回去也是理所當然的呀。
天賜淒然地閉上了眼睛,調動內能,他要想辦法把樹給推倒。
阿貴自己都不知道,樹突然間便鬆動了起來,搖搖欲墜。
阿貴回過頭,看了看天賜,他朝著樹要倒的方向對天賜說:“天賜……站……站那邊去……”
天賜端然不動。
阿貴又說:
“阿爸要砍樹做房子,不能讓樹落地,如果樹落地炸裂了,就做不成房子了。 天賜,你……”
阿貴說著,雙腿都開始發軟了,天賜正用烏黑的眼睛定定地望著他。月光透過樹縫漏下來,照在他雪白的肌膚上,泛起淡淡的藍光。可愛得跟天使一般。這樣的孩子,怎麼可能是妖孽呢?阿貴的聲音開始發顫:
“天賜,你……你站過去……”
天賜邁開雙腿,走了過去。
阿貴咬著牙,掄起斧子,朝著樹的斷口猛地揮下一斧。
“嘎吱——”
一聲巨響,大樹劃出一道銀色的弧線,直倒向天賜小小的頭┞……
“不——”
阿貴像狼一般淒厲地叫了一聲,扔下斧子,朝著家的方向猛跑,一邊跑一邊發出低低的啜泣聲。
六英俊少年
阿貴一口氣跑回了小屋,將沉睡著的金娘推醒,一邊哭一邊說:
“天賜……娃兒被樹砸死了……”
金娘迷迷糊糊地醒來,聽阿貴說天賜已經死了,大吃一驚,推著丈夫問道:
“什麼,你在說什麼?”
阿貴垂下了頭,不敢去看金娘的眼睛,流著淚說:
“天賜……天賜被我殺死了……”
金娘聽見這話的第一反應,如五雷轟頂一般呆住了,訥訥地,半天說不出話來。她坐在床沿上,重複著:
“天賜……娃兒被樹砸死了……”
突然,她徹底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掄起巴掌,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啪”地一聲,十分淩厲地落在了阿貴的臉上。
“你這個狼心狗肺的,你你,你還我兒子!”
金娘抽了阿貴一個耳光,呆呆地望著阿貴那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隻覺得五髒俱焚,天旋地轉,暈倒在床上。
阿貴見狀慌了,推著金娘的背哭喊道:
“孩子他媽……我也是沒辦法的啊……”
金娘醒過來的第一句話,便是:
“天賜……我要去找我的天賜……”
金娘披了一件衣裳,從床上爬起,趿著鞋,跌跌撞撞地往門外跑,要去看天賜。阿貴追過去,想要攔住他。金娘將他推了一把,狠狠地說:
“你走開!”
她的心碎了。
屋外,圓月在西邊的天空垂落。竹林的上方,升起了一顆啟明星。天已微明,一線晨光衝破了黑夜,投射到了大地上。一個小小的身影,正穿透黎明的薄霧,向著茅草屋走來。
金娘眨了眨眼,那小小的身影,不是天賜,又會是誰?
天賜不是死了嗎?
難道是幻覺?難道是天賜的鬼魂?
不,不,就是天賜。
小小的天賜,提著斧子,肩上竟背著長而粗的杉木,穿過竹林,朝著茅草屋的方向走來。他一邊走,一邊喊道:
“阿媽——”
天賜,天賜會說話了!
金娘熱淚盈眶,她張開雙手,朝著天賜奔跑過去。
阿貴站在門邊,驚訝地看著這一幕,天啊,天賜不但沒被樹砸死,還把大樹背回來了,並且,還會說話了。
天賜朝著金娘飛跑過來,到了茅屋邊時,把大樹輕輕放下,又把斧子往地上一放,對著阿貴喊:
“阿爸,你要的大樹背回來了,沒有落地,以後也不會有縫隙。”
金娘抱起天賜,淚水奪眶而出,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天賜用小手輕輕地抹去金娘臉上的淚水,問道:
“阿媽,你哭什麼?”
金娘卻哭得更大聲了,一邊哭,一邊抽泣著說:
“天賜,這樣的事以後再也不會,再也不會發生了……”
阿貴也蹲下身子,抱著腦袋,痛哭道: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天賜被金娘抱進了屋,他摟住金娘的脖子,對她說:
“阿媽,我要穿衣服……”
金娘含著淚點點頭,把天賜輕輕地放在了竹床上,走進屋裏,從衣櫥裏取出那套她為天賜專門縫製的小衣服。
天賜望著小衣服,搖頭說:
“太小了,阿媽,你為我找一件大一點的……”
金娘詫異地望著天賜,說道:
“不小不小,我是按你的身體量做的。”
天賜搖搖頭,說:
“可是我要長大了,阿媽……”
金娘與站在一邊的阿貴對視了一眼,又望了一下天賜,天賜衝著她微笑。她於是進了裏屋,找一件三寶生前穿的衣服,拿出來給天賜。
天賜依然搖頭,說道:
“太小,太小。”
金娘再次進屋。
最後,金娘隻好把阿貴的衣服拿了一套出來,給了天賜。
天賜對金娘和阿貴說:
“阿爸,阿媽,你們先轉過身去。”
當阿貴和金娘轉過身時,他們驚訝地發現,小小的天賜不知哪兒去了,站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眉清目秀的英俊少年。他的頭發長而黑亮,從肩上瀉下來,腰間束了個藍色的腰帶,雙腿打著綁腿,顯得格外俊逸瀟灑。他的翅膀也變大了,聳立在肩上,被一件紅色的披風遮蓋著,看上去仿佛是一個年少英武的少年武士。
“天賜。”
金娘驚喜地喊道。
阿貴對眼前的一切感到難以置信,這不是在做夢吧?
天賜也喊道:
“阿爸、阿媽。”
他的聲音變粗了,像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阿貴,金娘手忙腳亂,收拾著屋裏的東西。突然長大了的天賜好像不是他們的孩子了,而是一個剛剛從遠方到來的客人,家裏的貧窮使他們慚愧,他們不知道該如何來對待天賜。
天賜卻拱手對阿貴和金娘說:
“阿爸、阿媽,我要走了。”
金娘聞言如五雷轟頂,她一把拉住天賜的手,說道:
“不,你不能走,這裏再沒有人會趕你走了,你留下吧!”
阿貴也後悔莫及地說:“阿爸對不起你。”
天賜搖了搖頭,目光注視著門外的遠方,神情專注地說: “阿爸、阿媽,我不是不想和你們生活在一起,好好地過一輩子。可是我不能,我已經知道了我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我有自己的使命。將來,你們就會知道我為什麼要走了……”
金娘的心仿佛被誰撕裂了。天賜的遠行,看來是不可阻攔的了。她隻好安慰自己:天賜大了,該去闖蕩世界了。即使是三寶還活著,長到了十四五歲,也該出門去看世界了。她不該阻攔他。
金娘忍住了內心的悲痛,為天賜準備衣服和幹糧。阿貴這時也舍不得天賜了,心中懷著羞愧,在一邊默默地幫忙。
太陽已經升起,長滿竹子的大山和一望無際的原野都被朝霞染紅了。
阿貴和金娘把天賜送出小屋。金娘不停地替天賜整平衣襟,兒行千裏母擔憂啊。
天賜心中有些感動,他對依依不舍的阿爸阿媽說道:
“阿爸、阿媽,回去吧,我會經常想起你們的。我弄清了身世,還會來看你們。”
金娘點點頭,噙著淚說道:
“一路保重。”
“哞——”
牛棚裏傳出一聲悠長的牛叫聲,天賜回過頭,看見牛棚裏的老黃牛也在呼喚著他。連老黃牛也通人性呢!
天賜大步走過去。老黃牛眼中滿含著淚水,用頭輕輕地蹭著天賜的手。天賜把嘴湊近它的耳邊,對它說:
“老朋友,你要活一百歲,等我來看你。”
晨霧消退了,太陽白而亮。天賜轉身欲走,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回過頭,對阿貴說:
“阿爸,我不是豬。你看。”
阿貴和金娘回過頭,驚訝地看見,遠處的山野裏,一片金黃;晨風中,成熟了的稻子像海浪一般起伏,稻子的香味拂拂而來。
阿貴和金娘大驚。現在剛剛是春天,秧還沒插下,怎麼會長出稻子,而且全都熟了!
他們不知道,這是天賜啟動了內能的結果。他們以為天賜又顯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