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少年(1 / 3)

蝙蝠少年

一午夜夢魘

“開天眼啦,開天眼啦……”

一聲恐怖的呼喊,將人們從睡夢中驚醒,人們扯著衣服,啟開了窗戶、門扉,紛紛湧上了街頭。長安城的大街小巷,頓時擠滿了人。人們驚惶的呼聲,開始像夜行的蝙蝠一般,在屋舍與屋舍之間飛翔,橫衝直撞。

在人們心目中,“開天眼”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據說,隻有在一個王朝覆滅時,才天眼大開。正如那些讀書人所說的,老天開眼,是為了“上警九朝列祖,下致萬民駭然”。古書上記載,天眼隻開過兩次,一次是商紂無道,天眼開了一回,結果商朝滅亡了;另一次是秦始皇暴虐,天眼又開了一回,結果秦朝也崩潰了。

深更半夜,天眼大開,在老百姓的心裏,引起的恐慌自然是不可名狀的。這時正是冬天,剛剛下過一場小雪,屋頂、街道、樹枝,一片藍熒熒的白。人們驚恐地看見,蒼茫的天空仿佛被誰猛力撕了一下,裂出一個大口,一個金黃色的火球,閃耀著太陽一般燦爛耀眼的光輝,不,比太陽還要亮一千倍的光,裹挾著烈焰,從人們頭頂呼嘯而過。

長安城的深宮之中,也開始像煮沸的水一般沸騰起來。唐皇在宮女的攙扶和武士的護衛下,站在由白玉石鋪成的長達70米的龍尾道盡頭,其餘人站在另外三條平行的斜坡台階道上。火球翻滾而來,保衛皇宮的神策軍將士紛紛彎弓搭箭,閃光照得他們幾乎睜不開眼睛,他們忍著眼睛的刺痛對準了那翻滾的火球。

“射!”

一聲令下,萬箭齊發,箭如飛蝗,“刷刷刷”直指火球。

火球的速度突然減慢,緩緩地向大明宮的主殿含元殿中心降落,整個皇宮,頓時亮如白晝,陰影全無。無論是天子、朝臣、宦官,還是宮女、武士都驚恐地看到,那些箭鏃射到了火球上,刹那間燃燒起來,像有了生命一般痛苦地蜷縮,頃刻化作灰燼。

火球無聲地墜落,團團的黑氣從它四周冒出,宮殿簷角上的大小鈴鐺,頓時一齊響了起來,清脆悅耳的聲音,傳揚到了十裏之外。

“叮當、叮當、叮當……”

“罪孽啊——”

唐皇的身形一矮,整個身體便如弓一般彎曲在地上了,他的心中充滿了恐懼,古書上已多次記載了這樣的不明物體,它們或大或小,形狀各異,但隻要它一出現,一國至尊必死無疑。這一不幸難道會輪到他嗎?

接著,那些宦官、朝臣、宮女、神策軍將士也一一跪下,武器乒乓響著從他們手中掉落,與大地相撞,迸出火花。

滿長安城的百姓,也都跪拜於地。

“罪孽啊,罪孽啊——”

請求上天饒恕的聲音、祈禱的聲音、哭泣的聲音,從皇宮裏傳出,從朱雀大街傳出,從小巷裏傳出,在長安城內外,在雪地裏,在夜空中,如同海浪一般此起彼伏。凜冽的西北風裹挾著這些聲音,傳揚到了數百裏之外,聽見的人無不膽戰心驚,毛骨悚然。

火球對眾生的禱告似乎無動於衷,它在地上停立了一會兒,突然斜斜地朝著皇上衝去。

“閃開,皇上……”

神策軍將士撲過去用身軀擋住了唐皇的龍體,唐皇向後一仰,口吐鮮血,昏厥在宮女的懷抱裏。火球傲視著芸芸眾生,沒有作任何表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人們頭頂掠過,消失在南方發紅的夜空裏。

世界又沉入了黑暗之海。

火球的突然出現果然是不祥之兆,半年後,唐皇死在了龍榻之上。

二臘月荷花

南方的竹林覆蓋上了一層細細的雪,顯得更加蒼勁,一陣風吹過,滿山雪霧飛舞,將那竹子的綠,攪得迷迷蒙蒙,像一麵抖動的綠色的緞子。

山腳下的一間茅草屋,也被淹沒在這鋪天蓋地的雪霧裏。茅草屋裏,住著一對中年夫婦,他們像供桌上泥塑的媽祖神像一樣,木然地對坐著。強勁的西北風像一條條無形的蛇,“噝噝噝”從屋頂的缺口、門縫、牆縫裏鑽了進來,將夫婦倆團團裹住,又“噝噝噝”鑽進他們襤褸的衣裳裏。坐在屋內,也如置身冰室。

可是,這一對夫婦卻渾然不覺。他們的灶是涼的,鍋裏沒有一粒米;老黃牛趴在大雪覆蓋的牛欄裏喘著氣,它的病很重。饑餓和寒冷困擾著他們,然而他們已經麻木了,隻是相互對視著,目光裏沒有痛苦也沒有歡樂,沒有哀戚也沒有怨氣,相互對坐著,奄奄一息。

“孩子他爸,總得想想辦法,熬過這年關吧。”

中年女人先開的口,她叫金娘,身上穿著洗得有些發白了的藍色的土布衫,頭上挽了個髻子,用一根發簪穿了起來。她是一個典型的客家女,樸素、吃苦、耐勞。她的丈夫叫阿貴,是一個勤勤懇懇、老實巴交的農民。金娘從嫁給阿貴以來,就沒有過過哪怕一天的好日子。

“孩子他媽,我又不是母雞,說變就能變出個雞蛋來填肚子。”

阿貴歎了口氣,那一口氣好長,仿佛觸及了遙不可知的生命邊緣。淚水在他那顴骨突起、飽經風霜的臉上縱橫流下。金娘淚熒熒地說:“要是三寶還在就好了……”

阿貴聽見這話垂下了頭。他們曾經有過一個寶貝兒子,名叫三寶,三寶五歲時生了病,發高燒,因為他家窮,買不起藥,他們眼巴巴地瞅著孩子嘴唇發白,兩眼上吊,離開了人世。金娘的話刺進了阿貴的心裏,他的頭垂得很低,很低。

“轟隆——”

一聲巨響,地動山搖,塵土雪似的從屋頂落下,落了他們一頭、一肩。門也被氣浪衝開,阿貴、金娘看見門外的閃光照徹了天地山林。

“這樣的時候,怎麼還會打雷?”阿貴驚恐地問。

“我也不知道。”金娘惶惶地說。

大地突然震動起來,茅草屋猛烈搖晃,金娘倒在了丈夫的懷裏,目光裏閃爍著驚恐萬狀的光。

寂靜。

媽祖神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人的心底。

粉末狀的雪粒掉在地上發出“刷刷刷”的聲音。

心跳。

什麼事似乎都沒有發生。

阿貴壯著膽,一步一步挨近了門,跨了出去。

金娘隨之而出。

大地依舊雪白,天空依舊蒼茫,滿山的竹子搖搖曳曳,發出沙沙的響聲。

“什麼味,好香!”金娘叫道。

一股花的香味,在寒風中拂拂而來,沁人心脾。

“好像是從屋後發出的,走,看看去。”阿貴自言自語地說。

他們到了屋後邊。

天哪,發生什麼事了?

滿池塘枯萎凋零的荷枝此時又活了,小荷尖尖的角刺透了晶瑩的薄冰,羞澀地探出了水嫩的臉。荷葉也刹那間綠了、圓了,田田複田田。所有的枝兒,重新又打起了飽滿新鮮的苞兒,像握緊又張開的手,突然綻放,噴香。

“怎麼回事?”金娘驚異地望著丈夫的眼睛,問道。

“我也不知道。”阿貴搖搖頭,喃喃地說。

寒冬臘月,滿池的荷花全部迎風怒放。

是神在顯靈嗎?

是妖魔在作怪嗎?

“孩子他爸,你看那是什麼?”金娘大聲叫道。

池塘裏,飄浮著一棵筍那麼大,雞蛋一般圓圓的、表麵凹凸不平,閃爍著金色光澤的怪物。它正向他們飄移過來。

三天賜神娃

那卵狀的怪物飄近阿貴時,阿貴伸出手去,想把它抱上來,可手剛觸著那玩藝兒,便觸了電似地縮回來,叫道:“燙手,好燙手。”

可不,怪物周圍的冰全化了,水像開鍋一般地沸騰著呢。

夫婦倆驚恐地望著金卵,突然,金娘叫道:“看,它破了!”

那圓圓的玩藝兒,表麵出現了裂痕,裂痕越來越大,朝四麵八方延伸。突然,隻聽“砰”的一聲響,那東西像孵出小雞的雞蛋一般,整個兒地破了,四分五裂,千萬道金光溢了出來。阿貴、金娘驚訝地看見,一個胖墩墩的娃娃,手裏抱著一隻亮晃晃的水晶球,端坐在金卵的中央。

“天神保祜,天神保祜……”阿貴如搗蒜似的磕著頭。

金娘卻慈愛地伸出雙手,將那娃兒抱起,心疼地說:“這是誰的娃。”

突然,她的手觸到了娃兒背部兩片軟軟的,薄薄的東西,頓時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差點把娃兒從手中扔掉。

阿貴也清楚地看見,娃兒背上長了一對蝙蝠翅膀,薄薄的、半透明,有皮膜與突起的骨頭相連,縮在背上時,皺褶清晰可見。

阿貴從金娘手中接過娃兒,抬頭仰望蒼穹,天空中,居然有一顆小星,透過風雪,把藍色的光輝投射下來。阿貴驚喜地說:“孩子她媽,你沒看見他是老天爺賜給我們的娃兒嗎?從現在起,他就是我們的娃兒了,就給他取名兒叫天賜吧。”

南方的雪,說化就化。像金絲一般抽下來的陽光,灑落在竹葉、屋頂、岩石、草叢以及木頭表麵的雪上;雪頓時便化了,變成晶瑩、清澈的水滴,一顆一顆,從竹葉,屋頂上淌落下來;竹林變得更綠了,綠得有些晃眼。

金娘手裏拿著一件用布縫的小衣裳,追著一個光著屁股滿地跑的娃兒,一邊追,一邊喊道:

“天賜,天賜……”

那個娃兒,正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小怪物。他一下地,就能跑了,抱著水晶球,赤裸著身子,天寒地凍也不覺得冷,在積著殘雪的地上跑來跑去,滿腿的泥漿,背上的小翅膀還一抖一抖的。

天賜在地上亂蹦亂跳,金娘怎麼也追不上他。突然,他不小心摔了一跤,水晶球便像眼睛一般一閃一閃,在雪上骨碌碌滾動起來,滾進了牛棚。

老黃牛還在牛棚裏喘氣、呻吟,“哞哞”直叫,水晶球“咚”地一聲,撞在牛頭上,黃牛脖子一縮,痙攣起來。

“哞——”

老黃牛發出一聲怪叫。金娘跑過去,天哪,她看見老黃牛被一股藍光罩住,整個兒蜷縮起來,扭動起來。天賜則坐在牛的旁邊,呆呆地望著老黃牛,臉上漠無表情。

“天賜……娃兒,不要搗亂……”

真是奇跡,老黃牛不喘氣不呻吟也不生病了,一下子仿佛年輕了十歲,它搖了搖頭,直身站起,還衝金娘抬了抬腿。

金娘瞠目結舌。

老黃牛的病奇跡一般地好了。

阿貴肩上背了個布袋,無精打采地沿著彎彎的山道向鎮子走去。

雪白的陽光從天而落,鎮子裏熱鬧非凡,打鐵的聲音、賣包子吆喝的聲音、貨郎搖鼓的聲音、賣老鼠藥敲鑼的聲音,一一衝撞著他耳膜,侵蝕著他的體力,更要命的是店鋪裏飄溢出來的肉包子的香味,刺激著他的腸胃,他的肚子不時咕咕作響,仿佛古老的水井冒水泡的聲音。

阿貴背上的布口袋,裝著從池塘裏撈起的那個金卵的碎片。這些金屬碎片好沉,如果雕金匠王五要的話,說不定能換幾個錢,湊合著過幾天日子。

到了雕金匠的鋪子,阿貴“嘩啦”一聲,將那些破銅爛鐵通通從布袋中倒到了櫃子上。

雕金匠王五是個頭上包了塊藍布條的中年胖子,他的唇上留了一撮胡須,因為個矮,一對鼠眼總是從下往上看人。他漫不經心的一眼,已對衣衫襤褸的阿貴不屑一顧。因此,當金屬片叮叮當當落在櫃台上時,他不用看,便估出了那些玩藝值幾個錢。

雕金匠肥膩而勢利的手很鄙夷地拿起一塊金屬片,將它挪到眼前。突然,他像著了魔似的,兩眼閃閃發光,手也瑟瑟抖了起來,仿佛捏著一隻在爐膛裏燒得滾燙通紅的鐵塊。他驚訝地問阿貴:

“你從哪兒弄到這些東西的?”

阿貴垂著眼,他對這些玩藝的期望值並不高,懶懶地說:

“從我家後頭的池塘裏撿的。”

“撿的!”

王五的蛤蟆嘴大張著,可以塞進一個金元寶。難道還真有天上掉金子的事?他瞅了阿貴一眼,又問:

“都在這兒了?”

阿貴的反應不太強烈。老奸巨猾的王五看出,阿貴對這些東西的價值其實一無所知。於是,他掩飾住內心的興奮,裝出一種很平靜的聲音對阿貴說:

“三吊錢你換不換?”

阿貴睜大眼睛,兩眼放光,半天說不出話來。這該不會是做夢吧,就這些破銅爛鐵,還值三吊錢?!

王五見他不吱聲,忙改口道:

“五吊?八吊?九吊?……”

雕金匠說到“十吊”時,阿貴怕王五反悔,忙說:

“我換,我換……”

沉甸甸的銅錢使阿貴空空的布口袋變得鼓鼓囊囊,他興高采烈地將布袋背在身上。銅錢叮當作響,他覺得無比舒暢。銅錢的聲音給了他安全感。他恍恍惚惚,如同穿行在夢中,一搖一擺地離開了雕金匠的鋪子,離開了小鎮,消失在彎彎的山道上。

王五看著阿貴走遠了,一轉身,衝進房間裏,摟著他那胖得像水桶的老婆,說:

“我們發財了,那個傻瓜給我們送來了那麼多的黃金。黃金的含金量是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都沒見過的,是純黃金啊,純黃金!”

四奇娃神功

“天賜,下來!天賜……”

金娘著急地朝著屋頂上的天賜喊。這個小家夥,不知什麼時候,用什麼辦法攀到了屋頂上,金娘叫他時,他隻是光著屁股坐在屋頂的幹草上,曬太陽。

金娘朝天賜招手,他的兩隻小手,便背到身後,向屋簷走去。金娘又害怕了,那麼高的屋簷,他怎麼下得來?於是,她又朝天賜喊:

“天賜,等一下,我進屋搬梯子去……”

過了一會兒,竹製的梯子一格一格從門裏出來,金娘也出來了,她把梯子斜斜地倚在屋簷上。梯子“嘎吱嘎吱”響,金娘一顫一顫地爬上屋頂,伸出手來要抓天賜。

天賜向後倒退了幾步,突然沿著屋頂的斜坡向下俯衝下去。金娘大吃一驚,喊了一聲:

“天賜——”

然而,料想中摔在地上的慘叫聲沒有聽到。天賜那對薄薄的、透明的翅膀,“呼啦”一聲打開了,他像一隻鳥兒一般,往下滑翔,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金娘長舒一口氣,懸在心上的石頭落到了地上,她又一顫一顫從梯子上爬下來,向天賜走去。

天賜卻“哧溜”一下,像一隻老鼠似地飛跑起來。

金娘望著天賜,搖了搖頭,心想這真是一個古怪而又奇特的孩子。

她正想著,阿貴馱著一袋米,身子一弓一弓,從山道上走來了。買米的錢是他用金屬片換來的,他們這一家子總算有吃的了。

天賜張開雙手,朝著田野的方向奔跑,陽光呼啦啦撲進他的懷裏,他覺得自己舒暢得就像一隻鳥兒。

這是一個神奇的世界,有藍天和陽光,有青草和流水,有飛鳥和在地上走動的動物,這一切都讓他喜歡,讓他開心。

呆在阿爸和阿媽周圍,他隱隱地感覺到,這兩個沒有翅膀的人,懂的事情比他多,然而能力卻不如他。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裏的內能,他能聽見別人心裏在想什麼,可是阿爸、阿媽卻不能。他知道他比他們都強大,可這是為什麼呢?難道是因為他們沒有翅膀?

那麼,這個世界,除了阿爸、阿媽,還會不會有其他人?他們有沒有翅膀?

天賜小小的腦袋,開始轉動起來,開始思索問題了。

“撲通!”

什麼東西掉到了他的跟前,他低頭一看,哈,是一隻鳥,長著好看的、五顏六色的羽毛,它的脖子上插著一枝箭,傷口在汩汩地流血。

天賜望著它,心想:這是什麼啊?它也有翅膀,可是怎麼不飛啦?這是怎麼回事?

天賜不知道這隻鳥兒死了,所以不能飛。他壓根兒不知道什麼叫死。

他伸出手去,將長長的箭翎從鳥兒的脖子上拔了下來,然後雙目注視著死鳥的傷口,他的雙眼變藍了,射出一道藍光。他正在不自覺地運用內能,使死去的鳥兒複活。

“把鳥放下。”

突然,在他身後,有人大吼一聲,他急忙回過頭去,隻見一個身材魁梧、手中拿著一張弓、身上背著一盒箭的壯漢朝他奔跑過來。

天賜又慢慢地轉過頭,他眼中的藍光使鳥兒的傷口愈合了,他又稍稍使了使內能,那鳥兒居然睜開了眼,眨巴一下,振起雙翅,拍了拍,迎著陽光,飛了起來,一邊飛,還一邊“咯咯咯”叫著,在藍天上縮成一個點,又像灰塵一般消失在暖暖的藍天裏。

壯漢走過來,怒衝衝地罵道:

“小鬼頭,你把我射的鳥給放了,我饒不了你!”

天賜又緩緩地轉過頭,壯漢大吃一驚,見天賜眼睛裏藍光閃閃,嚇得跳了起來,這一跳又使他看清了天賜背上的翅膀,他忙把弓扔在了地上,扭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喊:

“鬼!鬼……”

天賜不解地望著那人的背影。這又是一個沒有翅膀的人,天賜能感覺到他的內能很小,幾乎沒有,他疑惑地想:他為什麼跑呢?他是不是害怕什麼?可他會害怕什麼呢?難道怕我?我跟他有什麼不同嗎?

一連串問題閃電般從他腦中掠過,他不由自主地撿起地上的弓,輕輕一折,隻聽“哢嚓”一聲,頓時斷成了兩截。

天賜一邊想,一邊繼續向前走。

前麵傳來一群孩子的喧嘩聲,那些孩子比他大一點,也是沒有翅膀的,遠遠地,天賜能感覺到,那幫孩子也是沒有內能的。天賜頓時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仿佛置身於荒野之上。

他不由自主地走近那幫小孩。

那幫小孩在河邊玩打水漂。一個小孩平著將一塊石片扔出去,石片平平地在空中旋轉,掠過水麵,水花濺了起來,石片被水彈起,激起一個水圈,以弧線的形狀平著向前飛行,飛行了一段,落在水中,激起一個水圈,又很有力度地被彈起,繼續朝前飛行,這樣一落一起,重複了九次,才消隱在水中,水麵也激起了九個圈兒,朝四周蕩漾。

那幫小孩歡呼起來,齊聲喊道:

“九個,九個,九個……”

天賜朝他們走過去。一個小孩子回過了頭,喊了一聲:

“妖怪,長翅膀的妖怪……”

其他孩子也回過了頭,一齊喊起來:

“妖怪,妖怪來啦……”

天賜木然地望著他們,心想:妖怪,妖怪是什麼?他雖然聽不懂小孩們的話,但他從他們朝他傳來的腦電波裏知道了那是一個不好的詞。他們都在鄙棄他!

一個小孩從地上拾起一塊石片,像打水漂一樣,朝他甩去。

天賜盯著那平平掠過來的石頭,一動不動。石頭從他額頭上擦過,劃出一道口子,血流了出來。

天賜感到疼痛,他抬手撫摸了一下傷口,他的內能使傷口迅速愈合,刹那間,恢複如初了。

小孩們大驚失色。一個小孩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其他小孩也從地上撿起石塊,朝天賜包圍過來。

“打妖怪啊,打妖怪啊——”

小孩們一擁而上,一個大孩子撲上去,把天賜按倒在地,其他小孩用樹枝和石塊在他身上亂抽亂砸。

天賜在雨點一般的打擊下,感到鑽心的疼痛。他痛苦萬分地想:他們為什麼要打我呢?我又沒有傷害他們?

他的內能開始像火山一般噴發出來。樹枝抽在天賜身上,一下斷成幾截;石頭砸在天賜身上,頓時化成沙子、粉末。

天賜掙紮著站起來。幾乎所有的孩子都感覺到自己被什麼東西猛地彈了一下,身子騰空而起。

天賜站起身來,傷口隱隱作痛。他使出內能,竭力使流血的地方愈合。

那幫孩子從空中掉下,有的被掛在了河邊的樹上,有的掉進河裏,有的摔在河堤上……

天賜一步一步地朝家裏走去,他在想:

我是孤獨的,我難道真的是孤獨的嗎?

五身世之謎

“吃慢點,餓死鬼啊!”阿貴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