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統二年(1910年)二月二十三日,北京發生了一件震動清廷、轟動全國的大案,即汪精衛謀刺攝政王載灃一案。依照《大清律例》《大清現行刑律》,汪精衛理應因“謀反大逆罪”被判處極刑。審案過程中,善耆看到汪精衛的手稿《革命之決心》《告別同誌書》之後,感慨萬分,遂有了不殺之意。善耆對汪精衛等人十分關照,即“一切皆按照國事犯文明之法相待,審訊時,一立陳不用跪,二飲食皆不粗惡,三衣服衾枕皆準其素常所用之物”。在其力促之下,汪精衛得到從輕發落,僅以“誤解朝廷政策”之罪名,被判處永遠監禁。不久,又得以釋放。
汪精衛入獄期間,善耆多次到獄中看望,借機做汪的思想工作,希望能為己所用。誰承想汪精衛革命意誌極其堅定,兩人的談話每次都如一場辯論賽,“改革控”遇上“革命控”,旗鼓相當,難分伯仲,誰也說服不了誰。善耆私下裏曾與人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如果不是出生在王族,我早就加入革命黨反叛朝廷了。”而汪精衛見善談吐不凡,見識卓越,非一般愚鈍無能的官僚所能比,也生敬佩之心。後來,人們問起汪精衛對善耆的印象時,汪回憶道:“救我命的是肅親王,肅親王為使我拋棄革命的決心,用盡了種種的方法,曾經有一次,把我帶到法場上,逼迫我變更革命的決心。他常常到監獄中來,與我談論天下大事,談論詩歌。我是能免死,也許是有一種政治的作用。”
現如今無論職場還是官場,都愛講一句話:“屁股決定腦袋”,通俗講就是坐在什麼位置上說什麼話,幹什麼事。善耆貴為皇族,且是部級領導,自然應當全力以赴推進清末各項改革。隻不過彼時的官場氣氛過於惡劣,“不怕潛規則,就怕沒規則”,人情世故也是規則,怕隻怕橫豎不懂、軟硬不吃、煙酒不沾、油鹽不進的鐵麵官員。善耆恰恰就是這麼一個異類,自然備受皇族排擠。載灃眼瞅善耆縱橫捭闔的做派,生怕他有貳心,搶自己兒子溥儀的皇位,於是不委以重任;奕劻、袁世凱看著善耆雷厲風行的架勢,擔心多年積攢的家底被抄走,於是散布謠言,善耆“交友太雜,招納流亡戢某實為黨魁”,使得善的許多舉措屢受掣肘。人心不齊,諸事自然不利,畢竟善耆的屁股隻能決定自己的腦袋,管不了旁人哪!
時代決定結局
1912年初,在革命軍和袁世凱的雙重夾擊下,清朝已走到盡頭。然而倔強的善耆依舊認為局勢仍有轉機,每次禦前會議,他都力勸隆裕太後不能屈從於袁世凱。直到溥儀宣布退位,善耆也不願接受這一事實,拒絕在退位詔上簽字。
清帝遜位後,善耆逃往日本,妄圖依靠日本天皇的扶持東山再起,不過大勢已去,善耆的做法隻不過是共和大幕下的一出鬧劇而已。
1922年2月,善耆病逝於旅順。臨死前,他還固執地對兒女講:“無論生死不履民國寸土。”於是當他的遺體運回北京後,一路上棺材下麵都鋪滿了紙錢。據說這是肅王府管家的主意。讓人感到好笑的是,這樣就能讓躺在棺材裏的善耆滿意嗎?估計真正滿意的應該是紙錢店的老板吧。
假如將清末民初的變局比作一張破損不堪、來回搖晃的四角方桌,那善耆就是一個被擺放其上的與眾不同的“杯具”,不知何時就隨著桌子的崩壞而摔在地上,化作碎片。末代之際的“改革控”,結局大都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