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
一說到“上”、“下”,人們似乎不假思索,馬上想到了貴族與奴隸,知識分子與文盲的區別,連堂堂的大師級人物南先生也跳不出這樣的思維習慣。人們仔細想一下,孔子在這裏何嚐是指具體人說的?“上”便是指高高在上的人嗎?“下”便是指沉淪在下的人嗎?如果孔子的本意是如此,“有教無類”,“無友不如己者”,“慮以下人”又如何講?《論語》中記錄了孔子接待鄉下人,且讚揚他們的故事,又如何解釋?且看孔子的本意:
君子上達,小人下達。
李卓吾在此批曰:“君子”住腳不得,“小人”留腳不住。實是知孔子明孔子的妙批。
君子本無君子,“上達”便是君子,上達者莫過是知一個“天心”,不被表象所惑,八風吹不動,注目於“形而之上”。這形而上也無形而上,若有一個可把握的“形而上”可令你住腳,馬上便是“下達”,便是“小人”。“小人”者被肉身境遇所牽,在形而下的器世間左撞右撞東摔西倒。“上智”便是“上達”,且可固定於哪個人?豈是哪個人的特權?“下達”便是“下愚”,未必不是我自己,未必不是那些所謂的智者。南先生解這一則很奇特,也當是有十分的道理的,他在“不移”上做文章,就是知下愚不會“移”,最聰明與最笨的人,都不會輕易改變自己。這種解釋很有新意,值得人們細細品味。在現實生活中許多“下愚”死心眼的人,往往最易“上達”,反而那些頭腦聰明得不得了的人,最易是“下達”的奴隸。
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夫子莞爾笑曰:割雞焉用牛刀?子遊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
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
公山弗擾以費釁,召子欲往。子路不說,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
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
Δ“不自欺”的活用
這段語錄的真正注腳在下麵的一段文字中:
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請問之。”曰:“恭,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
子張此處問仁,實是問仁之用,和孔子回答顏淵的“仁之目”,大致是一個意思,但更明確。孔子這是在明確地講“非禮”的運用。“不悔”、“得眾”、“人任焉”、“有功”、“使人”,不都是與“宇宙——生命”係統整體和諧的結果嗎?
佛肸(bi&&xi)召,子欲往。
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
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吾豈匏瓜也哉?焉能係而不食!
這個故事和前兩個故事的主旨是一樣的,世上沒有永遠不變的“不自欺”,真正的“不自欺”永遠是活潑潑的,而不是僵死的,要因時因地因人因事而異。孔子對此又作了十分精到的闡述。
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
對曰:未也。
子曰:居!吾語女。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
我們在前文一再強調了“不自欺”,單一的不自欺,不知變通的不自欺,恰是自欺,被“知”、“信”、“直”、“勇”、“剛”的觀念蒙蔽了,就會產生“蕩”、“賊”、“絞”、“亂”、“狂”的毛病。這幾則大半是指這一道理而言的。
其實,從這裏我們也看出了儒學的弊端,這樣的“學”,人們很難把握,說到底還是在意識領域做文章。這樣,儒學被後人歪曲成道德學,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了。從孔孟儒到程朱儒不應隻是朱熹一人的罪過,儒學自己不徹底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如果細研《論語》,孔子當年也未必沒有覺察到他的“一以貫之”的“不自欺”,並不是無懈可擊的,所以他一再提倡詩教。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麵而立也與!
子曰:禮雲禮雲,玉帛雲乎哉?樂雲樂雲,鍾鼓雲乎哉?
人不僅要講求“直心是道場”,同時還要有詩人般的瀟灑。正如我們前文所說的,對於人來講,隻有一個“明白”是勉強可以說是屬於你的。許多哲學家從各方麵界定“人”,大半無一不是偏頗的,說“創造”,說“修養”,說“奮鬥”,說“放蕩”……如果細心思考一下,幾乎人的一切活動,都是全宇宙因緣的聚合,全宇宙有一絲因緣改變或是不合,說“創造”,說“修養”,說“放蕩”,說“奮鬥”,都是白日做春夢。就在愛因斯坦思考“相對論”將成未成之一刹那,太陽熄滅一秒鍾,這世界是什麼樣子?愛因斯坦是什麼樣子?“相對論”又在何方?如果把人的一切活動的各色因緣,全還歸各自,剩給人們的還有什麼?隻剩下一個“明白”是還不得的,這個“明白”如果也還了,整個“宇宙——生命”係統到底是什麼?怎麼了?皆是不可說、不能說、無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