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行之在東郊那套房子已經空了一個冬天了。但因為暖氣充沛,所以整套房子都很暖和。家具什麼的,因為有家政定期打掃,所以還是很幹淨,溫遠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竟累得惶惶然地睡去,直到電話鈴將她喚醒。

也不記得什麼時候將手機塞到睡衣口袋裏了,溫遠看著手機屏幕上不停跳躍著的名字,有些猶豫地按下了通話鍵。那頭是溫祁,接通之後並不急著說話,而溫遠也不知該跟他說些什麼,兩邊的人非常一致地沉默著。最後,打破著令人窒息的沉默的人是溫祁。

“你現在在哪?”

“我在——”環顧了下四周,溫遠說,“在東郊。”

B市房價高的嚇人的房子基本上都是東郊,而溫家在東郊有房子的人也隻有一個,所以溫祁也沒有再追究,隻是問:“你沒事吧?今天早上的事我已經聽成奶奶說了”

不知道為什麼,溫遠突然覺得跟溫祁說話很累。他明明應該是最了解一切的人,卻還要拿話來試探她。可現下她也不想多說,隻悶悶地嗯了一聲:“還好。”

那頭靜默了下來,過了差不多有一分鍾,溫遠聽見他忽然沉下來的聲音,“溫遠,你後悔嗎?”

溫遠意外地有些想笑,“你怎麼也會問這種問題,有什麼意義嗎?”

溫祁沒說什麼,很幹脆地掛斷了電話。溫遠卻突然有些後悔,後悔這樣跟溫祁針鋒相對,她知道他從來都不是有意地諷刺嘲笑她,隻是有點孩子氣,有氣沒處撒,卻又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才會這個樣子。談不上誰占上風,兩敗俱傷到還差不多。

想到這一點,她忍不住苦笑了下。

溫行之是臨近傍晚的時候才回來的。推門而入的時候溫遠正在廚房醃小菜,沒有聽見聲音,猛地在廚房看見他的時候,嚇了一大跳。她看著他手中提的某私房菜館的外送食品袋:“你怎麼帶東西回來了?我煮了粥的。”

還是他回B市前一個星期家政阿姨為他預備下的口糧,溫遠雖沒食欲,但還是打起精神來準備晚飯。

溫行之瞧了她一眼,越過她看了下小珍珠鍋裏煮的粥,賣相還倒不錯。又看了眼她正在調的小菜,難度係數雖是不高,不過味道卻還很合他的口

“什麼時候學的做飯?”他問

溫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就是今年回來跟成奶奶學的。”

他很快會意她學做菜的原因,鬆展了眉間,將手裏提的食品袋交給她:“把這個放進微波爐裏熱一下,剩下的我來弄。”

溫遠領命而去,想起什麼回頭問了句:“爺爺怎麼樣?”

“沒有大礙了。”

溫遠稍稍放下心來,待得她出了廚房,溫行之掏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我要陳瑤的全部資料。”

入行以來,他留給眾人的都是清貴儒雅的作風,但這並不是說他不狠。他喜歡見招拆招,對手有多大的能耐他就使出幾分力氣,多一分則是浪費。而且不管怎麼周旋都是錢的事,禍及不到其他。這一次則不太一樣,段數極低的對手,殃及的卻全是他至親的人。

這三十幾年來,還從未有人敢這麼冒犯他。

在醫院待了兩天,溫恪的病情漸有好轉,不過因為年紀大了,家裏跟醫院都不敢含糊,所以一時還不能出院。老爺子的情緒穩定了下來,但見誰都是一副不太愛搭理的模樣。本身就不是好脾氣的人,這一下子弄得更難伺候了。

清靜了兩日,溫行之覺得是時候見老爺子了。今日一大早,他先開車帶著溫遠回到了溫家大宅。溫行禮不在,應該是在醫院裏陪著老爺子,現下也就他能應付溫恪。他們到的時候溫祁和成奶奶正在餐廳裏吃早飯,看見他們時表情都不太自然。

溫遠跟在溫行之的身後,冒頭看了桌邊的兩人一眼,沒敢說什麼。溫行之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跟溫祁對視一眼,後者別別扭扭地把頭撇過去,一臉的心虛,溫行之也就懶得追究昨天那通電話了。

“過來了。”成奶奶站起來打了個招呼,“吃過早飯沒有?”

“吃過了。”溫行之說,“家裏這兩天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成奶奶看了兩人一眼,一副要責怪卻又不大忍心的表情。

溫遠有些內疚地低下腦袋,溫行之看見了餐桌上放的保溫杯,沉吟片刻說:“今天我去給老爺子送湯罷。”

“你想好了?”成奶奶覷他,“他這幾天的臉色可稱不上好看。”

“那更得去瞧瞧了。”

“也行——”成奶奶有些猶豫地看著溫遠,“但是遠遠就不要過去了,老爺子現在最看不得的就是這個了。你們兩個光站在一起都能讓他發一通脾氣。”

溫行之考慮了幾秒,側過身去看溫遠:“老太太說的也有道理。”

“可我想去。”溫遠小聲說道。

“再過兩天。”他說,“老爺子是個強脾氣,現在正是軟硬不吃的時候,得先把他哄回來。”

溫遠還沒說話,成奶奶倒先嘀咕上了:“有這麼說自己親爹的?”

溫遠忍不住笑了:“那我就改天再去看爺爺。”

溫行之是還想說些什麼的,成奶奶可是鮮少見他這麼墨跡,於是就催:“行了,溫遠在家裏,我替你看著,不用操心。趕緊去吧,小心湯涼了!”

溫行之微微地笑了:“那就麻煩您老了。”

原本溫遠是鼓足了勇氣的,現在一下子不去了,她的心情卻又談不上輕鬆。在家裏的感覺也不好受,先不說溫祁,光成奶奶她就不知道怎麼應付。兩人是目送溫行之離開大院的,因為成奶奶站在原地不動,她也不好跟出去。結果咧門關了,成奶奶看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就轉身去了廚房,留她一個人在原地。

溫遠糾結了下,跟著去了廚房,也不著急進去,就在門口站著。成奶奶一直忙著收拾廚房,擦完流理台終於有功夫看她一眼了:“還有粥,要是餓了就喝一碗。”

“不餓。”

溫遠傻笑著,於是成奶奶又不搭理她了。好不容易等她忙完,要出廚房的時候,溫遠拽住了她的衣角:“奶奶,您幹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