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床眯眼休息了片刻,溫行之翻開手機,撥了溫遠的號碼。照例是撥通了沒人接,隻有她為他設的彩鈴在響。黑寂之中,溫行之掛斷電話,轉手又撥了另一個號,這次有人接了。
“喂?”
聽著那頭傳來的聲音,溫行之低聲說:“小姨,是我。”
與溫祁打的那一架耗盡了溫遠全部的體力,倚在沙發上沒多久便睡著了,醒來之後窗外天色已暗,她發覺自己正蓋著暖和的被子,躺在臥室的床上。愣怔了好久,她才慢慢起身,下了床。
屋子裏隻開了盞昏黃的台燈,擺設都看得不大清楚,但透過院子裏進來的光,溫遠發現臥室的窗台外裝了防護網。嚴嚴實實的,別說是這頂樓,在一樓怕是都出不去。歎了口氣,溫遠慢慢踱步去了客廳。那裏也是一片黑暗,隻有暈黃的光自廚房傳來,廚房門大開著,溫遠一眼就看見溫祁正在那裏做飯。
她呆呆在那站了好久,溫祁聽見了動靜轉過頭,四目相對的瞬間,溫遠看見他破皮的嘴唇,幾乎是同時想起了她昏睡前發生的那一幕。
她見他張了張嘴,好像是有話跟她說,而溫遠卻忽然不想聽,更確切地說是不敢聽。於是她轉身,避過了他的視線,坐到了沙發上。廚房裏的溫祁愣了下,而後自嘲地笑笑。
小鍋裏的粥已經煮好了,他盛一碗端出來,放到了溫遠的麵前:“吃點東西吧。”
溫遠眼睛沒什麼神彩地看他一眼:“我想回家。”
溫祁自知無法接話,頓了下,便說:“我還調了小菜,你配著吃。”
溫遠今天從早到晚隻喝了一碗粥,或許是已經餓過了頭,她現在沒有一點食欲。可一想到自己低血糖經不起餓,還是拿起了勺子一口一口挖著吃。兩人就這樣沉默無言地麵對麵坐著吃飯,溫遠一碗粥快要見底的時候,溫祁說:“剛剛你睡覺的時候小叔打電話過來了。”
溫遠猛一抬頭,看著他。
“他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
“你怎麼說?”
溫遠充滿期望地看著他,因為他此刻表情溫和地不像個壞人,可溫祁明白,自己注定要讓她失望了:“我說,我不知道。”
果不其然,溫遠亮著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溫祁等著她發火,可她沒有,隻是默默地坐回到沙發裏,雙腿蜷了起來。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想你和小叔在一起嗎?”溫祁看著她,淡淡地說,“我不在乎什麼名聲,我隻是不想你以後夾在這個家中左右為難,不幸福。”
“那如果彼此喜歡的是我和你,你會不會為了讓我幸福,而放手?”
她突然這麼問道,眼睛也不躲不閃地看著他,想要一個答案。躲避的人是溫祁,他移開了視線:“沒這個如果,所以我也不會回答你這個問題。”
溫遠也沒有再問,默默地看著他收拾完桌子,在他起身的時候說道:“哥,你知道嗎?我一直都怕你們在知道這件事後會變成我的敵人,所以我想在我準備好的時候再告訴你們。我沒想,我沒想事情發生的這樣突然。我現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她不明白,事情是怎麼變成這樣子的。她明明還有那麼多話沒有說,那麼多理由沒有講,為什麼就突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想著想著,溫遠突然哽咽了起來,腦袋埋進臂彎裏,隻剩下肩膀在顫抖。
溫祁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地走到她麵前俯身抱了抱她:“可從被我發現那一刻起你已經把我們當成你的敵人了,我從來沒見你這樣毫不畏懼過。”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出口,她最怕失去的不是他們這一群人,而是那一個人。
深深地歎一口氣,溫祁拍拍溫遠的腦袋,“再睡一會吧,不要再想這麼多,你累了。”
這場戰役太過漫長,溫遠確實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可這一夜她睡得並不好,一個又一個的噩夢讓她醒來了無數次,等到天終於亮了的時候,她睜開眼,發現外麵是白茫茫的一片。
溫遠愣了一下,完全無視有些脹痛的腦袋,趴到了窗邊。這裏實際上已經相當於市郊了,院子裏住的多是一些老人,這樣的太雪天是沒人出來的,所以外麵一層厚厚的積雪仍舊是完好無損的。看著偶爾從大院門外跑過的小孩,溫遠一臉的羨慕。
溫祁早就起來了,聽見動靜也過來了,看見她隻穿著薄薄的一件睡衣就趴在窗台上,皺起了眉:“別趴那,小心著涼。”
這老房子裏雖有暖氣,可年久失修,到底還是沒溫家老宅的地暖管用。溫遠看了他一眼,瑟縮著要回到床上的時候,眼睛忽然一亮,指著窗外,驚喜地喊道:“貓!”
溫祁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果然瞧見了一隻黃黑相間的貓,正躲在院子裏的自行車棚裏,正跳躍著想去夠最靠近自行車棚那個單元二樓住戶掛在陽台上的魚幹,可惜隔著一層玻璃,任憑它跳躍能力再強也是夠不著的。
溫遠看著看著它,就忍不住笑了。溫祁也勾了勾唇角:“估計是流浪貓?”
“流浪貓?那會不會很髒?”
溫祁聞言,轉身對上她那雙眼睛。琥珀棕,很溫暖的色彩。
“我想喂它點東西吃。”
那雙眼睛的主人看著他說,平靜卻有神。這兩天溫祁鮮少看見她這個模樣,雖然嘴上已是下意識地說:“你不能出去。”
“我知道。”溫遠轉過頭,“你把它抱上來,我在這等著。”
溫祁考慮了下,轉身出去了。溫遠一直看著窗外,注視著那個貓。耳朵一直關注著門口,她注意到溫祁沒有鎖門!
溫遠頓時湧起了一陣衝動,謔地站起,腦袋不受控製地一陣眩暈。溫遠手忙腳亂地扶住牆壁,慢慢站穩,等到她再看向窗外的時候,溫祁已經抱著貓走回來了。溫遠不由得苦笑一聲,看來她沒有逃跑的命。
這隻貓其實並不算隻流浪貓,它在車棚那裏有個老窩,平時全靠看車的老大爺喂食才得以存活。今日大雪,老大爺沒出門,也就沒人管它了。
溫祁用塊舊布抱著它上來了,他一打開門,就看見溫遠拿根剝了皮的火腿腸在客廳裏等著。看見她,溫祁失笑:“你這樣喂是要把它喂叼的,以後老大爺還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