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下的時候,柯枳不斷地反省自己。對於赫美給他列的兩條罪狀,他不能接受,不能苟同。一,他與雨鵑真的沒什麼,隻不過自己長時間沒接觸女人,偶然控製不住自己而已,人家雨鵑更是小尼姑出身,根本不理自己那個茬。二,自己不同意給她爸爸寄錢是一時的氣話,你赫美當真了我也沒辦法。如果你求求我,說不定我就答應了。我媽生病時你不也是不同意寄錢嗎?我隻想讓你嚐嚐那滋味。另外,對於赫美拒絕跟自己做愛,柯枳覺得特傷自尊。要不是在美國,柯枳綁都把她綁起來了,哪有老婆拒絕丈夫的道理?家裏有現成的女人不用,難道還要找妓女不成?
柯枳與赫美還是交流得不夠,柯枳的這些心裏話從來沒有跟赫美透露過。夫妻間缺乏交流必定導致感情渠道的堵塞。柯枳與赫美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兩人誰也不想先挑破話題,不想先投降,而且都裝作誰也不在乎失去對方。赫美也曾打算與柯枳離婚,但隻是想想而已,從沒想到有一天真的要離開柯枳。她很喜歡王師傅,王師傅雖然在廚房裏摸爬滾打、煙熏火燎了幾年,但皮膚仍然白白淨淨的,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隻要他出了廚房,沒有人會認為他是廚房裏的大師傅。一次出國考察他沒有隨團回國,瞬間就消失在茫茫人海裏。
廚師在美國申請綠卡還是很容易的,王師傅申請綠卡也沒怎麼費勁。拿到了綠卡,他就決定走了,老給人家打工有什麼出息。王師傅決定去紐約,他認為在紐約他能闖出一片新天地。他無法預知自己的未來,也不去琢磨他的未來,未來也不是他自己所能琢磨得了的。王師傅知道除了苦幹,對他來說,好像沒有別的選擇。
王師傅走的前一天請赫美吃飯,要不是王師傅親口告訴赫美他的名字,赫美都想不起來問,這就是美國,跟一個人可能在一起工作了兩年,但你未必知道人家的真實姓名。王師傅說學坤的名字是爸爸給起的,是希望他學富五鬥,將來成大器,能夠扭轉乾坤,王師傅把玩著杯子,哀歎自己沒有實現父親的宏願,混到今天卻當上了廚師,以後要想在美國活下去,隻好開餐館,沒有別的路好走。
除了老婆,王師傅最看重赫美了,畢竟赫美給過他不少快樂,在他最孤寂的時候,是赫美讓他的生活變得有味道一些。每天呆在餐館裏讓王師傅已經習慣了這形同監獄般的生活,他不奢望下了班跟朋友下下棋、打打牌,或在一起侃侃大山,是赫美讓他燃起了對明天的渴望,對星期六的期待。他曾期盼過不要讓綠卡這麼快地下來,他舍不得這麼快地離開赫美。
王師傅很舍得在赫美身上花錢,他給赫美買了店裏最貴的耳環,跟王師傅有過肌膚之親的赫美,摸著王師傅送給她的一對金製耳環,不禁淚流滿麵,她知道她跟王師傅沒有緣分,赫美此刻的心空蕩蕩的,如果說她點燃了王師傅對生活的向往,那麼王師傅也曾是赫美每天執著而幸福的期待。赫美不住地擤鼻涕,擦眼淚,王師傅輕輕碰了一下赫美的手,斯文地笑了一下說,“女兒”有淚也不輕彈嘛,那麼漂亮的赫美,一哭就變成醜陋的小泥孩了,我們來日方長,這是我的手機號,別忘了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