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春天霜多,夏天刮了一場幹熱風,秋天又碰到冰雹襲擊,圍子村的莊稼稀稀落落、病病歪歪的,明擺著打不了幾升幾鬥糧食。但公購糧的任務有增無減。張不三給隊長說:
“他下他的任務,我打我的糧食。口糧標準不能變。按去年的卡碼分,剩下的再上交,交多少算多少。”
隊長搖頭:“上麵要來檢查哩。”
“你害怕他們檢查?那你就不要出麵,在屋裏歇著,就說肚子疼。我來對付那些狗日的。”
張不三的話代表了群眾的普遍想法。老實巴交的隊長雖然喜歡秉公辦事,但也不想和鄉親們過意不去。麥子一上場他就病倒了,隊裏的事交給張不三全權處理。張不三來了個快刀斬亂麻,打一鬥分一鬥,麥場上脫粒後的草秸還沒有垛起,分配口糧的工作就已經結束,除了留有少許籽種和飼料外,顆粒無剩。而這時,別的村裏連分配方案都還沒有定下。縣社兩級幹部組成的檢查組來圍子村那天,張不三做了周密安排。他讓各家各戶的男人都去平整土地,把女人留在家裏升火做飯。他自己去村口等著。檢查組驅車五十公裏,到達時正好是中午。他笑兮兮地說;
“吃了晌午再辦事。客人來了,圍子村理應好生招待。”
帶隊的是一位縣革命委員會的副主任。他常常下鄉,常常喜歡去農戶家吃飯。一來顯示了他深入群眾的工作作風,二來農戶招待副主任,一般都要殺雞宰羊,比隊上集體招待要吃得好吃得飽吃得舒心。張不三的安排正好投合了他的心意。他說了句“那就先吃飯吧”,然後跟著張不三進了村。張不三帶著他們,路過一戶人家安排一個人。副主任被安排在了王仁厚家。王仁厚家沒什麼更好的條件,唯一可取的是,女人的臉蛋比別家的耐看些。
將近一個時辰過去了。張不三來到地裏讓那些男人們悄悄回家。結果就跟他謀劃的一樣,王仁厚站在自家門口高聲罵起來。因為他看到自己的女人端端地坐在副主任懷裏。張不三聞風趕到,厲聲喝斥王仁厚:
“你喊啥?人家是縣領導。”
“縣領導咋啦?他就是玉皇大帝我也要告。借檢查的名義勾引旁人家的媳婦,對得起他自己的妻室家小麼!”
這位副主任早就是一臉大紅大紫,驚慌失措地把求援的目光投向張不三。張不三把王仁厚推出門外,見仁厚媳婦早就溜進了廚房,便小聲詢問副主任:
“你看,這事咋辦?”
“是我、我勾引她,還是她、她硬要往我懷裏鑽哩?”副主任那張長長的馬臉氣成了猴屁股,委屈得結巴起來。
張不三麵孔和善得就要立地成佛,軟言軟語地替父母官著想:“唉!這事說得清麼?他一個吃泥吃土的農民當然告不倒你。但萬一他要去縣城嚷嚷,你那如花似玉的娘娘知道了也不好收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