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夫妻二人的人生追求如此不同(2 / 2)

幼蘭積極主動對外聯絡,載灃則正相反。他最怕應酬交際,來客坐談多久,決不留飯,也從不到別家去盤桓。即使對於親戚本家,隻是在慶吊大事時照例露下麵,寒暄幾句即告辭。好交際的幼蘭因為按照規矩每天午飯、晚飯要和載灃同吃,也不好意思留客人吃飯。有一次貝勒、曾擔任過軍機大臣、軍諮大臣、禁衛軍訓練大臣的侄孫毓朗的福晉對幼蘭說:“聽說您這裏西餐做得很好,您既不留我在這裏吃飯,給我送兩樣嚐嚐好不好。”幼蘭隻好在苦笑之下差人把菜送到毓朗家。

按照溥傑的說法,載灃對任何人都是淡泊的、敷衍的。對於任何人也都既不肯信任,也不肯拒絕。即使明知被人利用,隻要一見到那個人,便隻能甘心被利用而無法擺脫。一個叫嵩齡的舊官僚想通過載灃在小朝廷討個名號,便一直討好載灃,載灃背後罵他,但他一來又唯唯諾諾敷衍。後來此人把奉係軍閥中大名鼎鼎的張景惠帶來醇王府與載灃見麵,並當麵對張景惠說醇王爺對張作霖如何仰慕與關懷雲雲,張景惠告辭時說,我們要回奉天了,如果王爺有事,我們可以負責地向雨帥(張作霖)去說,載灃為難半天,隻說了句“替我向雨帥問好”了事,搞得嵩齡尷尬不已,從此不再登門。要知道,他的福晉幼蘭為了能夠與奉係軍閥搭上關係,四處活動,被人欺騙,不僅損失財物,最終還搭上了性命;而奉係軍閥要員送上門來,載灃卻敬而遠之。

福晉幼蘭對載灃安於現狀、不思進取的狀態很不滿意,她的家庭生活並不幸福。丈夫指望不上,她就自己出麵活動,與隆裕太後去世後母儀後宮的瑾妃經常在一起討論恢複“祖業”的大計,一致認為奉係軍閥可資利用,這方麵兩個女人誌同道合,結果上當受騙,精神上受到打擊;快成人的小皇帝溥儀則與瑾妃經常發生爭執,幼蘭夾在中間,既心疼兒子,又覺得溥儀不聽話對不起與自己誌同道合的瑾妃,一氣之下,於1921年吞鴉片自殺。死前,幼蘭囑咐兒子溥傑:“你長大了,千萬不要像你的阿瑪(滿人對父親的稱呼——筆者注)那樣沒有誌氣,要好好念書,你哥哥是大清皇帝,你要好好幫助你哥哥,恢複祖業,這才不負我生你一場……”

載灃對恢複“祖業”沒有熱情,也沒有信心。最直接的證據是他把象征“祖製”的辮子都剪掉了,遺老們對此甚為不滿。曾經擔任過軍機大臣的世續回憶說,有一天拜見載灃,他突然穿上了一身嶄新的藏藍嗶嘰西裝,看到世續等人驚訝的樣子,載灃不好意思地說:“自從奉了家慈恩準剪去辮子,辮子既剪,也得順乎潮流,配上新式服裝,七弟載濤介紹麓記西服店,就定製了這身衣服,瞧,這條領帶還是載濤親手給我係的。”

性情剛烈的幼蘭在1921年自殺,沒有目睹3年後直係軍閥馮玉祥發動政變後驅逐溥儀出宮的一幕,不然她即使不在3年前自殺,也會在這時候自殺。但載灃卻安然麵對這一切,溥儀帶著一批遺老去了天津,載灃卻依然在醇王府過著平靜的、刻板的生活。

隻是,隨著小朝廷被逐,優待條款廢止,醇王府失去了生活來源。尤其是幾個月後載灃生母去世,一向對家事嫌麻煩不聞不問的載灃不得不擔負起治家的“重任”。他的辦法是依靠府中管事官和自己信任的“當差人”照管一切,自己仍過著閉門讀書、自得其樂的悠閑日子。在管事者的蒙混舞弊下,專靠當賣過著坐吃山空的生活。少年溥傑就曾經親眼見過載灃給奉命賣物的當差人打電話,吩咐說:“8件不行,你說再添2件,叫他湊個數得了。”那就是想拿8件狐皮之類的衣服賣1000元,8件不行再叫添2件湊成整數的意思。

在皇室和親貴都癡迷佛教的氛圍裏長大的載灃,卻連佛也不相信。他曾經把到醇王府給生母治乳癌而正在下神的男巫趕走,也曾經一腳把仆婦、丫鬟們認為是仙家的大刺蝟踢到花園的小河裏,還曾經在除夕禮拜神佛後對溥傑說:“這是為讓你的太太(滿人對祖母的稱呼)高興,要不然我才不帶你這樣到處磕頭呢!”但是,在他屋中的日曆上,正月初五那張,卻被他換成了紅紙,並在上邊寫有“福壽綿長”字樣,並把“壽”字的末一筆寫得非常長。溥傑好奇地問那一筆寫這麼長什麼意思,載灃回答:“長壽嘛!”因為,這一天是載灃的生日。

這,就是作為普通人的載灃。

他隻求能夠安靜讀書,安逸生活。

但是,戰亂、入侵,打亂了載灃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