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猶豫著的時候,隔壁有位老漢走出來了,喊道:哎呀!這不是劉書記嗎?是找金貴叔的吧?他今天一大早才回來,我看見他拿著槍擔上山去了。要不你們先到我家坐坐吧!
和劉昌盛打招呼的是方正喜。劉昌盛想,方金貴不在家,去了也白搭,就應聲帶著餘德華走進方正喜家裏。兩個人一坐下來,方正喜就說開了:唉!金貴叔這家子可憐啊!原來好當當的一個家,他還是全鄉的致富典型哩!現在弄成這個樣子,寒心啊!他這狀還不知猴年馬月能告發哩!依我看,他這狀是難得告發,聽說那狗日的萬正奎有硬後台哩,他的表姐夫當著縣委書記。
劉昌盛聽後心裏一緊,忙把他的話頭截住,說:老方,可不能這麼說。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
餘德華見狀忙用手捏了一下劉昌盛的大腿,搶著把話頭截住,說:我姓宋,是縣信訪辦新來的,今天是陪劉書記下來走訪的,你有什麼話盡量說。
方正喜覺得這人有些麵熟,又一下子想不起來在哪見過,繼續說:唉,恕我直言,信訪辦主任說話不靈,老方上訪十三年了,甭說縣信訪辦了,省信訪局、中央信訪局來函也沒有用。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土皇帝狠著呢!聽說狗日的萬正奎還要提副院長了哩!你們說邪乎不邪乎。縣委書記又怎麼樣?縣委書記也不能一把傘遮一屋人呀?
餘德華說:萬正奎幹的這些事餘書記不知道啊!
方正喜不服氣地說:咋能不知道呢!你別蒙我了。人家金貴叔都告到省裏去了,告到中央去了,各級領導都有批示。我說的這個縣委書記就批過三回字,咋能說不知道呢?這隻能說明這位縣委書記陽奉陰違,糊弄咱老百姓哩!
劉昌盛聽到這些感到十分尷尬,不停地給方正喜使眼色。方正喜哪顧得上這些,越說越有勁兒。後來他轉念一想,讓餘德華聽聽也好,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覺得正喜的話說得好,就是得有點辣味。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啊!
餘德華聽到這些啞口無言,心裏如打翻五味瓶不知是什麼滋味。他從當上鄉鎮書記到當上縣委書記,就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話了,誰又敢在他麵前說這樣的話呢?而今天他實實在在地聽到了一個普通老百姓對他的評價了。能怪方正喜嗎?假若方正喜知道他是縣委書記,也絕對不敢說這些話了。方正喜說的難道沒有道理嗎?你能說你不知情嗎?你明明在方金貴上訪狀上簽過意見,你沒看怎麼就簽了意見呢?然而他也實實在在沒有認真看過一遍,說他知情也是冤枉了啊!怪隻怪你自己工作太虛了,對這些雞毛蒜皮的東西,基本上就沒看內容,隻看個題目或標題就簽給分管領導閱處了,或直接簽給有關部門辦理去了。案中牽涉到萬正奎為非作歹,執法犯法的事,他原來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
談到興頭的時候,方正喜的話戛然而止,說:金貴叔回來了,我就不耽擱兩位領導了,大老遠的來一趟也不容易啊!你們去吧!說完起身帶他們向隔壁方金貴家走去。
金貴叔,你回來了。縣紀委的劉書記看你來了。
這時已經走進屋的方金貴轉過身來,便看到一張枯黃的臉上縱橫著幹涸如土地龜裂的皺紋,眼睛在昏暗的光線裏發出像是冷漠,像是遲鈍的光。他愣了一下,朝劉昌盛點了點頭,說:劉書記,快進屋裏坐,大老遠的讓你拖累了。
劉昌盛說:我是陪餘書記來的。餘書記,就是我們縣的縣委書記唄!他是專程來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