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夏雲深的聲音聽上去有種繚繞的低迷,彌散在這個屋子裏麵,讓人感覺心裏發冷。
青山居士覺得心裏鑽心的疼,他一手帶大的孩子,他答應了那個人好好照顧長大的孩子啊,到了如今,竟然為了一個女子變成這副樣子,真是孽緣!早知道,當初懷疑他為何派自己去竇家為那個花夫人看病時,就該及時出手,阻斷了這段感情,也不用等著到現在情根深種,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青山居士正如此想著,耳邊就聽到夏雲深幽幽的問了一句,“師傅,當初你答應我母後,留在宮裏,守著她和別人生的孩子長大,還要將這個孩子教養成材時,您是何感受?您看著我父皇去母後的寢宮裏時,您的心,會不會像我現在一樣,拚命的痛?”
青山居士聽到夏雲深這樣問,臉上頓時現出了一種深切的痛楚。
“如何不痛,可那是你母後的選擇,當初你母後選擇了你父皇,嫁到了宮裏來。後來你母後被冷落,送到了冷宮那邊,我說要帶她走,可她說這宮裏還有你,而且她不能讓你父皇蒙羞,求我留下來照顧你。我當時恨不能衝到龍陽宮裏去,把正在和妃嬪飲酒作樂的他架到冷宮那邊,可還是隻能忍氣吞聲,壓著滿心的痛楚留下來。用一身才華本事去換取你父皇的信任,然後想法子讓他將我派到你的身邊,再小心翼翼的守著你長大,不讓別人害了你。”
青山居士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眼睛裏,彌漫起了一層如煙的霧氣。
多少年了,從她進了宮,他就跟進了宮。第一夜,她和別人洞房花燭,他就守在屋頂上,望著滿天星子,笑的流眼淚。她和別人同遊禦花園的時候,他就潛在暗處悄悄的看,看完了,一口酒一口酒的灌下去。她有了身孕,他宮裏宮外的到處跑,將所有珍貴的藥材悄悄加到她的吃食裏,務必要她平安產子。她生深兒的那天晚上,即使明知道這個孩子是別的男人的血脈,他還是忍不住,潛進去,抱著那個新生的孩子,親了又親。終於她到了冷宮,他才在她麵前現身,要帶她走,保證絕不會留下後患。
她卻斬釘截鐵的告訴他,她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和自己青梅竹馬的情分,早就已經被她忘記了。
他心如刀割,還是不能不忍著這份心痛,在她的淚水麵前敗下陣來,心甘情願的留在了宮裏,到了那個奪他愛人的皇上身邊做了能臣!
因為當時的局勢,是另一個人在做太子,若是他不能幫這個皇上守住江山,那她的孩子,深兒,將來沒命活下去。
多可笑,他的威名,天下皆知,甚至不僅僅是在大夏,就算是其他強國,也有無數人捧著金銀玉器,榮華富貴,請他去當宰相,當元帥。他偏偏為了她的男人,在大夏宮廷裏,和那個名叫夏桀的太子,苦苦爭鬥,保住深兒的太子之位。
這一留,就是將近三十年了,加上他潛伏在宮中的日子,前後是整整三十七年!時人都說他是向景安帝效忠,誰又知道,他不過是想要忠於自己的心。
他用這麼多年的守候,換來她臨死前的來世不負卿,用這麼多年的苦心栽培,卻要看著他用盡一生心血栽培的深兒,走上他當年的老路!
一想到這裏,青山居士就覺得渾身發冷,不,不,不,他走過路,太痛苦了,絕不能讓深兒也跟他一樣。何況,他走了那條路,不過就是一生才華抱負施展在這深宮裏,酸甜苦辣,最後總能等到一句誓言!
可深兒不同,深兒若是走了他這條路,絕對為那個女人丟棄一切,放棄一切,就隻能等著被別人放在砧板上,何況,那個女人眼裏根本沒有他,就算是死了,那個女人的誓言,也隻會留給如今的皇上。
他想到這些,疾走一步,猛的按住夏雲深的肩膀,厲聲道:“深兒,你要記住,她是皇上的妃子,你更該明白,不管擬合皇上將來是何局麵,誰勝誰負,她都不可能是你的!”
夏雲深心知肚明這個事實,可一直保持著一種虛弱無力的幻想,此時這個幻想被他最信任的人用最強韌最毫不留情的力道撕破,他臉上一寒,大聲反問道:“為什麼我不能。如果我贏了,夏桀死了,她就是我的!”
青山居士沒想到他果然是抱著這樣的想法,而且還毫不顧忌的喊了出來,連夏桀這個名字都直接稱呼了,可見這份心思用的太深。他就冷笑道:“是你的什麼,她如今肚子裏有皇上的骨肉,不用說你舍得打掉與否,就憑著皇上對她的保護,也不會讓這個孩子有閃失。如果你贏了,這個孩子,就是禍患,你將來必然要親手除掉,到那個時候,她還能投向你。就算是你不除掉這個孩子,將來你的江山,要誰來繼承,你如今就這般看重她,連後院那些側妃的麵都不見了,將來呢?你要讓她再給你生一個孩子?深兒,別傻了,她是什麼身份,你若是將她藏起來,還可行,可到時候她生的孩子,就是名不正言不順,不能登上皇位,若是你要跟別的女人生一個孩子繼承皇位,你能夠辦得到,就算你辦到了,生了太子的女人又能夠容得下你在外麵有個這樣的愛寵!到時候,你又要如何向天下萬民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