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柳嬌嬌愣住了，她的所有跟班們也愣住了，全飯堂的人都愣住了，誰都想不到我竟然敢做出這種事。等我走了很遠，她的跟班們才反應過來，忙問柳嬌嬌:“嬌姐，你怎麼樣了。”
“好個屁，你們都是吃屎的嗎，這麼多人都看不住她一個。顧青你個婊子養的，我一定要找你算賬!你跟我等著!等著!”
從那以後，柳嬌嬌暫時沒有找我麻煩，我也不想理會她。
枯燥的校園生活讓同學們，尤其是女生們對流言蜚語更加敏感。對於小道消息，他們有著過人的嗅覺天賦。我和王歡算不得約會的一次見麵，經他們口中說出，便成了情侶間親密無間的私會。自此，全校師生，除了王歡和我，沒有誰相信我們之間真的清白了。
於是乎，班主任叫我去談話，說早戀不好，影響學習，還讓我把媽媽叫來。我問他為什麼不去問問其它人做得到底有多過分。
班主任拍拍我的肩膀：“就因為她們有個能給學校投資的老爹老娘，你們這麼好的學習環境，不就是靠這些活菩薩嗎。顧青，我知道你成績好，為學校爭過光，你不愁沒好地方去，但你總得為其它同學們想想嘛。我這個當老師的，在他們麵前都得客客氣氣的，要是得罪了他們，別說每年投給學校的建校費沒了，我也得提前下崗了。你就委屈一哈吧，去給她們道個歉，這事也就過去了!”
鑒於我容易泛濫的同情心，最終我選擇了是道歉。照班主任這麼說，我的一句道歉，就能改變同學們的學習環境，想想還是很激動人心的。
所以這次道歉的意義非同尋常，我永遠記得那一幕。懷著這樣一種普渡全校學子的心情，我在很多人麵前對柳嬌嬌說對不起。
當然，柳嬌嬌絕對不會輕易成人之美，我要為同學們服務，不付出點代價是不行的，於是她毫不猶豫地撞倒了我，然後揚長而去。
她走之後，辦公室外圍觀的同學紛紛議論起來，完全沒有對我的恩情心懷感激，老師們也像電影觀眾一樣麵無表情地欣賞著這出戲。我坐在地上，盯著辦公室牆角，蜘蛛在小心地織著網，織完就在附近滿意地爬來爬去。此刻，對於這個一直都很討厭的生物，竟生出一種同命相連的情愫。隻有蜘蛛能懂我的心。
“青丫頭，地上涼，你怎麼這麼調皮呢，這麼大了還隨便往地上坐。”媽媽擠開圍觀的人牆，走到我身邊，伸出手，對我微笑。笑得那麼迷人，溫柔，我都忍不住心神蕩漾，什麼羞愧、委屈、怨恨全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媽媽一出現，辦公室的男人們統統作出不屑的神情，卻又忍不住朝著媽媽身上看。媽媽今天穿著一件淡青色窄領襯衣，梳著最常見的辮子，頭繩鬆散地紮在發間，媽媽從不刻意裝扮自己，卻無形中透著一股慵懶的美。小鎮上的女人，隻要嫁了人的，都必須要盤起頭發，用牛筋紮起來，年輕一點的就帶著壓發，年紀大點的，就用頭紗包著，若是誰披頭散發出現在人前，一定會惹人非議，這也是媽媽“洋女人”聲名遠播的重要因素。今天我第一次見媽媽用牛筋紮頭發，從前她都不在意這些的，若不是為了我。
辦公室的男人們目不轉睛地盯著媽媽看。柳嬌嬌爸爸最初的傲慢頓時消失殆盡，他看向媽媽的眼裏，有著讓我厭惡的欲望。
“我今天是來領我閨女走的，你們信不信她，我管不著，也犯不著管，我信就夠了，她是我的閨女，不是你們的!我相信你們不會阻止我的，對吧。”說完媽媽就拉著我往辦公室外走，一邊走還一邊故意攏了攏頭發，踩著碎方步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男人們見著媽媽搔首弄姿的模樣，眼神就像被磁鐵吸住的鐵屑一樣，牢牢地吸在媽媽的身上，等他們回過神，我們早已走了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