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玉米地裏的偷情事件(2 / 3)

第二天早上,很早起來洗頭時,圃子的洗衣台上放著好大一個油紙口袋。我捏了捏,口袋裏軟軟的,就像泥鰍,心想著一定是媽媽買了什麼,便打開了,不想竟是滿滿一袋洗發水。我把小袋洗發水捧在手掌,像簸箕簸糧食那樣在空中簸了幾下,然後取出一袋拿到鼻尖聞聞。花草的香氣迫不及待地鑽進鼻孔,浸入到我的五髒六腑。好比一朵落入水潭裏的桂花,把香味沿著水波一圈一圈傳遞開去,直到裏裏外外所有潭水間都被她的味道所包圍,才肯罷休。或許是女人天生對香味的敏感。短短的幾秒鍾,我就被這種花香帶來的愉悅感所征服了。我無法形容當時的心情,隻覺得腳尖忽然輕巧了起來,風兒調皮地托著我的腳跟,此刻我就像一個超凡脫俗的舞者,在這個花影翩躚的清晨踩著白雲舞蹈。

我知道,這將是我生命中最特別的一個清晨,天地萬物都為我鼓掌,風兒為我穿上最高貴飄逸的衣裳,雲兒緊緊地依偎在我的懷裏撒著嬌,就連一向調皮的麻雀也為我唱起了歡歌。我能想象得到,河中的金魚是多麼渴望長雙翅膀,在我身邊環繞飛翔。然而此刻,我竟有一種迫切的衝動,想把所有的榮耀與歡樂都與王歡分享。當然我也有自知之明,我這些所謂的歡樂與榮耀,在別人眼裏就像家常便飯,根本就不值一提。

遠處,太陽也探出了半個頭,它躲在山後不時拿眼偷窺我。在太陽的鼓動下,園中的花兒們紛紛伸起了懶腰,她們有的竊竊私語,有的躲到葉子後偷偷瞧我。一時園中熱鬧了起來,花兒草兒們都開始扭著腰肢,摩拳擦掌,準備迎接新的一天。

洗完頭,我就背上背篼,朝著栽子溝的方向去了。我們家有兩個玉米地,一個是離花圃不遠的自留地;一個是栽子溝入口處的長田,長田挨著啞巴和文婆婆的墳,窄窄的,大約有半個操場那麼長。每年我們都要種一田玉米。收完玉米,便開始蓄滿水,用鋤頭把田鋤成好些土箱箱,然後在一半土箱箱上撒上穀種,等待長出秧苗,就移栽到另一半土箱箱上。

這個季節,玉米已熟透了。高挺的玉米苗像一排排站崗的士兵,一動不動地站在田裏的土箱箱上。它們懷揣著沉甸甸的果實,在陽光下累得汗流浹背,風兒一煽動,他們就紛紛抱怨了起來。我把背篼停在田坎上,挽著一個撮箕走進了田裏。玉米們見我走近,紛紛扭起了身子,他們左搖右擺,你壓著我,我托著你,有些笑彎了腰,有些朝著遠處的太陽做著鬼臉,有些扯住我的衣角撒著嬌。我一邊摘著苞穀娃娃,一邊瞧遠處啞巴和文婆婆的墳。墳上雜草又長了一些,兩座墳之間的距離也近了些,啞巴再也不用擔心文婆婆聽不到他的聲音了。

今年的玉米長得很好,杆子都有兩米出頭,玉米葉也格外地粗壯,鄰近的葉子都長到了一起,葉子們你纏著我,我綁著你,彼此爭吵又互相依靠。我喜歡這樣單純的感覺,喜歡這種自泥土深處生長出來的生機,我樂於享受這種自然的饋贈,樂於傾聽它們的心事。它們總是毫不吝嗇地分享它們的成果,總是毫不保留地把自己展現在你麵前,給你講述自然的秘密,還有鳥兒傳達給它們的遠方的故事。

你瞧,長田最裏麵的葉子們正猛烈地點著頭呢,它們拚命地搖晃,一定也深深認同我的想法吧。我朝著它們走去,想要安撫它們激動的靈魂。見我正一步一步靠近,它們搖晃得更加厲害了,仿佛在歡迎我,它們一定迫切想得到我的撫摸,就像個缺少溫暖的孩子,迫切想要媽媽一個擁抱。我終於走到了它們身邊,我以為這將是我與苞穀們最貼心的一次交流,可我卻看到了最最不想看到的場麵。

我相信這一定是最刻骨銘心的一幕。苞穀杆的土溝裏,躺著一個女人,她的頭發很黑,也很亂,就像鳥窩草一樣,她的發絲在田裏交錯的苞穀葉間若隱若現,露著半張臉,我認得這張臉,是鎮上賣豆腐的,上次還跟我們吵過一次架,所以印象特別深刻,哪怕隻看到半邊臉,也一眼就認了出來。

透過苞穀葉間的縫隙,我看到了她像魚兒擺尾那樣不停地扭動著身體。她一邊扭動著身體,一邊輕輕地哼著,她牙齒咬得緊緊的,聲音是從鼻孔傳出來的。她的衣服被卷到了脖子上,露出了雪白的皮膚,和渾圓的肉球。肉球和著她扭動的節拍,一上一下抖動。邪惡一點的苞穀葉也被她挑起了欲望,在她的肉球上刮出了一些細長的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