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換一個“洋貨”的壞名聲(2 / 3)

可不管她們說誰閑話,繞到最後,總要扯到我媽媽的身上。旺財媳婦雖然也罵我媽媽是洋貨,卻還是會去我們家圃子買花。

於是有人就問她:“你不是囊個討厭人家嗎,為啥還去她圃子買花哩!”

她就大聲嚷道:“你懂個屁,花是花,人是人,花是靠肥料和水養大的,關她嘛事啊。”

那人找不到話反駁,就默不作聲,就算知道怎麼反駁也大抵不會說,免得激怒了她惹一身騷。

旺財家媳婦每次來圃子買花,都要我親自送去,不然就不給錢,哪怕隻買一朵,也非得我送。等到她家了,她就把我拉到堂屋裏去,在圓桌上擺一盤瓜籽,邊嗑邊問我話。她說她有個兒子快十八了,千挑萬選才選中了我,隻要我答應做她兒子的媳婦,什麼活也不用幹,全請人來做,還說她家別的沒有,就是有錢,不會虧待了我。

我沒點頭,當然也不會直接表明態度。以她的性格,若我當麵拒絕,她或許不會拿我怎麼樣,可至少得砸了我們家的圃子,或者找我媽媽出氣。花圃是媽媽的命根子,媽媽是我的一切,這兩樣我都賭不起。

外麵這些事情,我一般是不給媽媽說的,可有次不小心說漏了嘴。媽媽聽到後反應特別強烈,對著門坎就罵了起來:“有些人怎麼就這麼不開眼呢,不罵她祖宗十八代,還真以為我們好欺負的,成天想打我閨女的主意,也不拉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行,我告兒你,我家閨女誰也不嫁,這輩子就跟著我了。”媽媽的性子是不愛與人爭辯的,可能這次牽扯到我,才罵得這樣厲害,可見她是真的很生氣。我又喜又怕,喜她總是這樣護著我;怕旺財媳婦聽到,又免不了生些是非。

媽媽故意把聲音嚷得很大,想來是知道有人在圃子外偷聽,想借大嘴婆們把話傳到旺財家媳婦耳朵裏。果然第二天中午,我正準備出門,就瞧見旺財家媳婦興師問罪來了。

旺財家媳婦走在最前麵,身後跟了一群女人和小孩,來勢洶洶的,像街上的混混打群架似的。我沒見過這種陣仗,心裏倒有幾分害怕。

旺財家媳婦走到圃子外,二話沒說就從旁邊抄起一根長棍,朝著柵欄就拳打腳踢,打開了一個缺口以後,便從口子處鑽進了圃子,朝著花兒就是一陣亂砍。不一會功夫,園子中的花大半被她砍掉了。我想阻止,旺財媳婦向後一拱,就把我摔倒在地。花枝,碎葉子紛紛落在了我的身上。情急之下,就哭著喊了起來:“媽…”

媽媽聽到動靜,手中拿著擀麵杖從屋裏衝了出來,朝著旺財家媳婦一陣猛打,旺財家媳婦頭皮很快就破了一道口子,血絲從口子處滲了出來。

旺財家媳婦握緊長棍準備反擊,媽媽再忙著迎上一棍,打落了旺財媳婦手中的長棍。旺財媳婦失去了憑借,越來越被動,被媽媽在圃子裏攆著打。

旺財媳婦邊跑邊罵:“你個洋娼婦,再攆老娘弄死你,你再攆試試。”

媽媽也不示弱:“我就攆你了,你還能把我生吃了麼,你個賤蹄子,潑婦,整天說三道四,還想打我家閨女主意,也不看看你那兒子什麼德行。”

旺財家媳婦聽媽媽說她兒子,便扯大了嗓門:“你罵誰賤蹄子呢,我家寶貝怎麼了,不愁吃不愁穿的,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還想留著女兒攀高枝呢,想得美,在這鎮上,我得不到的東西,看誰還敢要!”

攆了快十多圈的時候,圃子外有人看不下去了:“你們這要攆到什麼時候呢,看得我們眼都酸了。”

媽媽和旺財家媳婦都不理,仍是邊攆邊罵,罵的話也越來越難聽了。

旺財媳婦是個得勢不饒人的,雖被媽媽一直攆著,嘴上仍不輸人:“你這個淫賤的洋娼婦,整天就知道撒花勾引男人,也不知道被多少男人扒過皮了,難怪你男人都不要你,早就跟別的女人跑了,你還得意個什麼勁。”

媽媽也一邊追一邊罵:“誰說我男人不要我,上個月還寄信回家呢,我撒花關你屁事,勾引男人怎麼了,老娘勾得起,讓你勾引你還沒那本事呢,有種就看緊你家那口子,別看到女人就一副尿急的德行。”

旺財媳婦啐了一口:“死不要臉的娼婦,大夥聽聽,聽聽,勾引男人還有正理了,我可沒你那本事,也沒你那胃口,老的小的瘸的拐的來者不拒。”

媽媽的語氣很舒緩,罵起人來都像是在唱著調子:“喲,還是貞節烈婦呢,不知道張瞎子是不是也這麼認為呢,可惜了,他是個瞎子,瞧不著,不然還真以為是天仙下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