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媽媽竟會提起這件事。自從在廢窯撞見之後,那些畫麵總是會不小心就出現,每次出現我都特別討厭自己,雖然這根本就不關我的事,可總覺得想了那些,自己再沒那麼幹淨了。
這還是去年的事兒,當時天已經快黑了,我和媽媽要去廢窯挖點黃泥巴,修補一下圃子的地麵,竟然遇上了旺財媳婦領著張瞎子鬼鬼祟祟鑽進了廢窯。張瞎子雖然人瞎,人長得還挺英俊的。那時我還小,不知事,還想直接進窯子挖泥巴,媽媽卻拉住了我,讓我別出聲。
你是鎮上哪家的?你說這裏有好東西,到底是啥好東西哩,張瞎子朝四周摸了摸,沒摸著什麼,便問。
我是鎮西邊賣花的那家,我男人十幾年沒回來,旺財媳婦一邊說一邊已經開始脫衣服了,她穿著一件披衫,很容易就脫了下去,裏麵穿了一件紅色的褂褂,是用繩子係著的,在領口處輕輕一拉,就掉了下去。旺財媳婦沒有裹鬆緊布,兩團肉球又大又圓,直挺挺地抖動著,似乎隨時都有蹦出去的可能。
隻聽旺財媳婦很詭異地笑了聲,好東西來了。說完她就用自己的嘴含住了張瞎子的嘴。一開始張瞎子雙手還不停地在空中搖擺,不停地想要抓住什麼,不到十五秒就軟了下來,旺財媳婦把張瞎子的手牽引到自己的肉球上,張瞎子起初還不敢,後來便放肆了起來,在旺財媳婦身上盡情開拓。最後幹脆直接把旺財媳婦壓在了窯子裏,鼓搗了起來。
我這才明白媽媽不讓我進去的原因,想到這裏臉上一紅,不由自主地攢緊了媽媽的手,扭過頭不好意思再看。媽媽拉著我出了廢窯。
旺財媳婦和張瞎子在廢窯裏鬧了很久。先是張瞎子一個人出來,手裏還拿著旺財媳婦那件紅色的褂褂,邊走邊拿到臉上聞。緊接著旺財媳婦也出來了,隻見她把披衫緊緊裹在自己身上,一副滿足而疲倦的表情,她奪過張瞎子手中的褂褂,轉身便走了。張瞎子用舌頭舔舔嘴唇,也意猶未盡地走了。後來,不到一周的時間,小鎮上再也沒有人見到過張瞎子。當然也沒多少人會猜測他到底去哪兒了,於是這個人就慢慢被小鎮給遺忘了。遺忘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或許根本就不需要太長的時間。
旺財媳婦聽媽媽這麼一說,似乎突然軟了下來,沒有立刻回嘴罵,腳上仍不停地跑,不過這次她直接跑出了圃子,站在人堆後麵,她又開始罵:“賤娼婦你給我等著,這筆賬慢慢找你算。”說完旺財媳婦便一瘸一拐地走了。
一開始跟著旺財媳婦興師問罪的女人們反而拍手稱快,或許是因為媽媽讓她們看了一場好戲,也或許她們被旺財媳婦壓迫太久,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一回。隻是讓她們意想不到的是,正是這個她們成日裏罵的人,讓她們可以周周正正做一次人。一時間,她們看媽媽的眼神突然肅穆了起來。
媽媽也不理,關上圃子的柵門,徑自回屋取工具,準備修補被旺財媳婦踢破的圍欄。眾人敬仰了幾分鍾自覺無趣,便慢慢地散了。隻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久久不曾離去。那婦人看上去很熟,卻不記得是誰了。
我給媽媽說了,媽媽也不理我,隻是獨自釘著木板,修好了以後便自個回屋去了,坐在鏡子旁,時而看著鏡中的自己,時而撫弄自己的手指,時而雙手襯在膝蓋上,有時自個笑笑,有時又看起來很憂鬱的樣子。我怎麼問,媽媽也不理我,於是便去熬了點玉米粥給她。順便給了圃子門口的乞丐一碗。
乞丐沒有抬頭,隻說了聲謝謝,就狼吞虎咽了起來,吃著吃著就哭了起來。這才看清了她,竟是上次被旺財媳婦打的牛販子家婆娘。這讓我吃驚不小,牛販子家雖不算富有,在小鎮上卻也算是過得去的家庭。她如何會淪落到乞丐的地步。雖然恨她從前罵媽媽的那些話,見她這麼可憐,卻也恨不起來。便問她怎麼變成這樣了。
她似乎不好意思啟口,頓了許久才細聲說道:“以前是我不好,不該那樣說你們,可我也是被迫的,我如果不那麼說,她們就要說我跟你們是一夥的,沒人會瞧得起我,沒人跟我嘮嗑,也沒人願意跟我做朋友。可是到現在才知道,她們肯跟我說話,肯跟我做朋友也不是真心的,我被婆婆趕出家門,沒處去的時候,她們誰也不願幫我,一碗稀飯都舍不得給我。可我沒想到,這個時候竟然是你們……”
牛販子媳婦此時已經是泣不成聲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可憐的樣子讓人看著心酸。我也沒顧著那麼多,把自己的手帕遞給了她。她接過說了聲謝謝,卻沒有用,隻是從旁邊撿了幾片樹葉,在臉上揩了起來。然後仍把手帕還給我,我說不要了,送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