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家裏到大劇院廣場要開近四十分鍾的車,秦桑風雨無阻地堅持了半個多月,從精神到禸體都很疲倦了。可是他卻越來越興奮,在此之前,他覺得自己到了一個瓶頸,然而現在,他有所預感,自己或許很快就會有所突破。他仿佛已經看到了大師起步的台階就在那裏。
秦桑決定放鬆一下,他去新華書店轉了一圈,買了些書回來。其中有一本是著名的《精神分析引論》,在封麵上有這麼一行字“影響世界曆史進程的書”,並不算太誇張的廣告詞。
走過心理學類書架的時候,不知怎麼他就看到了這本書。要知道他本打算直奔另一頭的暢銷小說區。“精神分析”這四個字仿似有著妖異的魔力,讓秦桑不由自主地把書抽出來。
或者說,他受到了一種指引。
瘦女人說話的語調很平淡,沒有故作起伏之態。但她說的故事,仿佛是個上帝視角,又像是在念一篇小說。如果按照她先前對別人故事的標準,她自己無疑也是不合格的。
大學生把嘴撇在一邊,顯見得對這個故事非常不待見。
我則另有一種新奇感,聽得津津有味。
這本書的封麵上印著弗洛伊德的肖像,彎曲的眉毛收攏著,瞳仁深邃,很有精神病人的那種沉默的瘋狂。弗洛伊德的眼睛幽深無比,看著看著,就像是要被吸引進藏在封皮裏麵的無盡漩渦裏一樣。秦桑把眼睛移開,他認為通曉人類的精神世界,是一位雕塑大師必備的素質。他的好朋友就曾經向他推薦過,讀一些弗洛伊德的作品有好處。
所以他就把這本書買了回來。
回到家裏,他用鑰匙開了門,甩了皮鞋,穿著從酒店拿回來的拖鞋,從冰箱裏取了瓶酸奶,然後窩進客廳的皮沙發裏。他本來想先看看買回的一本懸疑小說——東野圭吾的《白夜行》,據說看完能讓人冰寒徹骨。但不知怎地,他還是翻開了《精神分析引論》,盡管這和他放鬆的初衷有些違背。
他已經做好了硬啃學術專著的準備,出乎意料的,這本書並不算難讀。或許因為這是弗洛伊德講稿的合集,當然優良的翻譯也功不可沒。
紙張的質量不是很好,反麵的字會在這麵透出來,化成一團團的暗影。一行接著
一行讀下去,暗影們交織起來,慢慢構築成一個奇異的世界。
文字的確還比較好讀,可是三四十頁讀下來,頭殼裏像有一根根抽住的筋,箍著他的腦子,一伸一縮。這本闡述心理世界的書,每翻過一頁,都要把秦桑的精神抽走一些。
那些抽走的精神去了哪裏,應該是去了潛意識裏了吧,那兒有另一個藏在陰影中的世界。
秦桑閉起眼睛,打算歇一歇。
下午的日光從窗外照進來,透進秦桑合起的眼皮,讓眼球有暗紅色的光感。在這赤色的世界裏,剛才讀到的東西,慢慢的浮了起來。
那是些關於失誤動作的精神分析,一種利用表麵微不足道的痕跡,挖出深埋在地下的根須的方法。
昏昏沉沉間,秦桑的大腦卻沒有休息,而是在水麵下繼續運行著。於是,秦桑想起了自己剛幹過的一件蠢事。那是一個口誤,發生在前天。
那天他去赴個飯局,走進包房的時候一桌人隻到了兩個。
“看樣子我到早了。”他說。
可是話到嘴邊,竟說成了“看樣子我得走了。”
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口誤,所以四十多個小時後,秦桑已經幾乎忘記了這次小洋相,弗洛伊德讓他又一次想起這件事。
重新記起來的時候,秦桑很自然的明白了當時自己為什麼會那樣說。因為這本書上有一個近乎一模一樣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