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艦隊追上來了,我們該怎麼做?”

雷恩左臂一擺將袁昶撈進懷裏,左手折過來牢牢捂住他的嘴,頓了頓,他張開口,那張因為幹裂起皮微微偏白的唇裏發出的卻是卡巴斯基的聲音。

“我們掉頭飛回去,”雷恩甕聲甕氣地說著,仿佛舞台上光柱正中央的胸腔震鳴男中音,“向聯邦艦隊發出通訊請求。”

“啊?啊!”大副驚疑不定地叫了兩聲,雷恩不等他再問,爽利地切斷了通訊。

然後他抬起頭,迎接他的是船長室內外幾個人看怪物的眼神。

“咳,”幾近□隻穿著燈籠內褲的神父大人不自在地聳了聳肩,“你們要知道,我是靠嘴巴吃飯的——”

比先前更為尖厲短促的警笛聲打斷了他,飛船的主控電腦像個歇斯底裏的女人那般慘厲地尖叫起來。

“敵襲!10秒後進入攻擊範圍,10、9、8、7、6……”

陳曦感覺到了失重,就像是很小的時候她唯一一次坐過山車,垂直攀升到頂端的列車停頓了微妙的一瞬,然後陡然向下俯衝!

坐在椅子上脖子扣著安全索的小陳曦覺得自己漂浮了起來,像一坨嚼得稀爛脫口而出甩向玻璃窗的口香糖;此刻站在飛船淺灰色金屬地板上的陳曦也覺得自己腳心離低,仍然是短暫的微不可覺的一個停頓。

然後口香糖“叭”一聲貼到了玻璃上,陳曦身不由己地撞向牆壁!

尖叫聲驚呼聲痛嚎聲此起彼伏,陳曦在千鈞一發地最後蹬出腿,腳尖觸到牆壁又反彈回來,身體在空中失重地旋轉,一圈、二圈、三圈……她看到本該躺倒哀嚎的暴徒們不斷從身邊漂過,像真正的垃圾那樣接二連三被拋向四壁,倒數的警笛聲蓋過了撞擊聲、骨折斷裂和他們最後的慘嘶。

雷恩一隻手抓住袁昶,另一隻手扣在操作台的角落,一大一小雙腿離地飄起來,燈籠內褲發出“噗噗”,漲得鼓鼓的,像是放屁。

卡巴斯基頭朝下飛向走廊透明的那一側,光頭結結實實地撞上去,沒有留下一絲裂縫,隻有蓋章一般的紅色圓印。

透過那個圓印,陳曦又望見那團紅光,那顆屬於歎燕星的恒星位置改變了,他們在掉頭,由麵向它變得背離它。

這次高速前進中的緊急掉頭尚未完成,陳曦又看到一點白光,開始微弱得像是幻覺,緩慢而半透明,仿佛漂浮在外空間的水母。漸漸的,那些光點越來越大,像雷恩的燈籠內褲;越來越粗,像傘狀蘑菇後麵還帶著粗長的杆。

再過一秒,陳曦霍然反應過來,那是十數道光柱,來自遙遠的肉眼觀測不到的宇宙深處,那些死神一般無聲無息卻能取人性命的聯邦艦隊。他們沒有接受通訊請求,而是發射了離子光束。

好像國慶的燈光,她恍忽地想,那時候會有無數的懸浮車逡巡在國家大草坪和梭羅紀念堂上空,熾烈的車前燈掃射下來,整座都城都被映得明如白晝。

又像禮花。她沒見過禮花,但是老師說,聯邦的節慶日漫天都是禮花,她想像不出五顏六色,她隻以為那些都是雪亮的白。

鋪天蓋地、毀天滅地。

白。

……

鍾聲驚醒了阿希姆。

他睜開眼,雙目清醒有神,凝視著白得刺眼的天花板。

外麵天還黑著,大教堂零點的鍾聲隻敲了一響,教會是帝國維持向心力的原素之一,這一聲鍾響亦會同時直播到帝國六十郡,十二顆行星上。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醒來,隻覺得胸口悸動,心跳的頻率有些失衡。

不是第一次了,阿希姆想,他翻身坐起,床對麵的銀鏡已經收了起來,他□著身體走到窗前,習慣性地向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