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酒吧的方向。

一輪紅月剛從東麵升起來,帝都的輪廓被覆上一層淡泊的清光,遠處街角的光亮底下,一對巡夜的軍警正在偷懶,頭碰著頭點一支煙。

這是他的城市。

阿希姆抬起右腕,用左手操作睡覺也不離身的腕表,很快調出泛著藍光的三維地圖,上麵卻一個紅點都沒有。

紅獅團的所有成員體內都植入追蹤器,阿希姆第一時間給雷恩和陳曦也植入了,他不想否認自己的控製欲,他愛的人必須在他注目之下安全地活著。

但現在一個紅點也沒有,他自己的追蹤器因為死而複生失效,陳曦他們則是因為漫長的星際航行,帝國的科技尚未達到如此遠距離的實時信息傳遞。或許等他們抵達以瑪內利星以後,阿希姆想,可以聯絡當地的紅獅團分部轉接信號。

他毫不懷疑宇宙的那一端帝國疆域最邊緣的行星上仍然存在著紅獅團的暗樁,在他之前的紅獅團領導者是司克特大臣,這位老人和老師同樣算無遺策,早早地布下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這一點,當他恢複記憶,立即在錢儀吉的賭場裏找到聯絡人時已經表示歎服。

但那還有很久。很久很久。

阿希姆凝視代表不祥的紅月,那對軍警已經背轉身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拖著黑瘦的影子,孤伶伶又倔強。

這是他的城市。他想。

可是沒有她。

……

“啪”,整間實驗室白光普照,由黑暗的墳墓變回光明人間。

穿著白大褂的女研究員把食指從燈鍵上挪開,拿起記錄冊,快步走向闊大實驗室中央。

那裏有一座冷冰冰的金屬台,上麵放置著一口透明的棺材,當然,對外他們稱呼為保護罩,但內部玩笑都叫它棺材。

她隨意地瞟了一眼棺材,有點近視,隻隱約看著棺材裏的實驗體一號很安靜,像平常那樣乖乖地躺著,比屍體更像屍體。

他當然安靜,她不太在意地想,紅獅團的食人鯊親手卸掉了他四肢全部的關節,連手指關節都不放過,再加上金屬台底下穿透他鎖骨的鐵鏈和每天大劑量的麻醉劑注射,就算他是東遺傳說中那隻用棍子撬動一顆星球的猿猴,他也不可能再有異動。

研究員打開所有儀器的屏幕,開始完成值班的枯燥工作:將數字抄寫到記錄本上,再與之前的數字對比。電流聲在寂寞的夜裏有節奏地響著,她越寫越感興趣,眼眸發亮。

真有意思,上次切斷了他一截食指,五十六小時十七分零六秒後重新長出來,斷掉的食指卻在培養皿裏自然腐爛,她著迷地想,快速修複的秘密真的藏在血液循環係統裏嗎?下次可以試試多切一點,或許剖開來,用內髒取樣?

“嘀”一聲輕響打斷了她的思緒,研究員循聲望去,卻是監測實驗體一號生命體征的儀器,代表心跳的那根綠線由陡峭的波浪變得一馬平川。

“怎、怎麼可能?”她幾乎是撲過去查看那台儀器,接口沒問題、電源沒問題、程序沒問題……可是怎麼可能!?

她推開那台儀器,將目光移向棺材,實驗體一號在裏麵像平常那樣麵朝上躺著,四肢平攤,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慘白,胸口……沒有起伏。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也跟著停止了,雙手顫唞得厲害,摸索了好久才拿出口袋裏的手機,猶豫了一會兒,又揣了回去。

這個項目真正的老板是帝國科學院那些大佬,珀金斯博士僅僅負責執行,她更微不足道,如果珍貴的實驗體一號真的在她麵前停止了呼吸,無論她是否存在過錯,必然會被踢出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