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歸去來兮,孤蓑笠(南君忱篇二)(2 / 2)

一年春朝,長越偶從詩中讀到前朝貶官作下的“南柳之湖,數櫻圍綴,大醉清壺夢幾回”。心血來潮,收拾著包袱拉著他一同去那柳州之南的五煙湖畔賞櫻花豔綻。

趕到之後,卻不見櫻色,隻有大片淒淒的翠柳懸掛在五煙湖畔,兩人在湖畔茶肆詢問,才知那貶官李斯同詩中的數櫻圍綴並非櫻花,而是這五煙湖畔一處花樓的鶯鶯燕燕。

兩人當眾鬧了出笑話,駁了麵子。可已經大老遠趕了來,還是既來之,則安之,泛舟湖上遊蕩了一個日夜。

從柳州回灝城後,長越侃侃提醒他,那名喚平阮的小姑娘盯了他一路,怕是對他另有他意。

他一生都記得當初娘親如何在飄絮落花之下苦苦等著那個君王的到來,他不願辜負他人做無情之人,便尋了出路送走了這個還算討人喜歡的小姑娘。

她問她要了名字,花可柳,取自他在柳州趁興而作的詩中。

花可柳隨師遊蕩天下歸來之時,南帝為他安排的王妃正好到了灝城外。他見過那女子的畫像,長著一副西子之態,卻偏偏傲慢不羈,眉眼間的戾氣濃鬱,卻又極為慵懶。

像是一把出鞘染血的利刃,又像是蜷縮在陽光下懶得動彈的倦貓。

他以為她不會來,在城外迎親的大紅喜轎上看見她時,他微微皺了眉頭。

他直言來意,身著嫁衣的女子卻桀驁不願,執意與他一決勝負。他以為習武的女子應當愛恨分明,遵守諾言,可那女子依舊糾纏不休,給他惹了不少麻煩。

南帝執迷不悟,不肯下令退婚,他隻好從濮陽國下功夫,帶信以濮陽國機密交換這一樁婚事。他原意隻是想要退婚,可不知為何,與退婚消息一同從濮陽傳回的,還有濮陽皇後被處死的消息。

他查了究竟,才知道是花可柳從中做了手腳。原本嬌媚的小姑娘離去數年,手段狠辣得讓他不忍心寒。

他罰她鞭刑,毀了她最在意的容貌,可她似乎依舊不知自己錯在何處,對自己更無半點畏懼退避。

那日他月下花間酌酒,濮陽公主一身素衣殺來王府,闖入他眼前。

她第一次紅了眼,問他,“南君忱,你就這麼狠的心?”

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他不願辯解,抬眸看她,笑得肆意妄為。

“我說過,讓你不要後悔。長公主殿下,我早已經提醒過你了。”

她恍然逃離了南國。他得償所願,心頭卻是五味雜陳。

他第一次殺無辜之人,可他深知,若是大戰一起,還會有無數人在戰亂之中慘死犧牲。

那段日子長越不在灝城,他一人便在幽山之巔煮茶賞月,時間一長,孤寂也就成了一種習慣。

那段日子很長,也極緩慢。歲月緩緩,天地無常。

似乎是等到記憶中明媚的小臉再度從他眼前出現時,如畫般幕幕緩緩的歲月才恍然如流水自他生命中滑過,從山水的墨色,成了她麵容間斑駁明豔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