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炎有些意外:“你們之間出現新問題了?”
葉木青搖頭:“不,可能問題一直在那裏,隻不過是最近才發現。”
葉木青突然想跟他傾訴自己的困惑和煩惱:“他總跟我不喜歡的人來往,他看上去似乎也不喜歡我拋頭露麵。以前我覺得那隻是他朋友的看法,可是現在,我卻覺在困惑是不是他的朋友在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他的想法。”
朱炎沉思片刻,正色道:“大體上是這樣的。親人是沒法選擇,但朋友卻是自己選的,反正我的朋友也跟我有相似之處。”
葉木青盯著咕咕直響的銅鍋默默出神。
朱炎專注地看著鍋裏地撈著菜,專注地吃著,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葉木青的走神。
片時之後,葉木青重新回複正常。她總覺得屋裏缺少點什麼,右顧右盼一陣問道:“你的貓沒有跟來?”
朱炎笑道:“沒有,離開時我什麼也沒帶走,這棟房子我也主動上交,但朱老太爺說這房子又偏蓋得又難看也沒人來住,送我了。也算是全了我們十九年來的祖孫情吧。”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葉木青脫口而出。
張炎神色淡然地說道:“也許你會不相信,這種身份對調其實對我也是一種解脫,如果沒有此事,我或許一輩子都是朱家少爺,終其一生也沒機會認識真正的自己。”
“那你真正的自己是什麼?”葉木青繼續追問。
張炎兩手一攤:“我隻是隱隱約約地知道,但還要去靠行動辨認,看能否知行合一。——我準備外出闖蕩一番,看看自己到底能幹什麼。”
葉木青擔憂地道:“可是你的身體……”他畢竟行動不便呀。
張炎滿不在乎地說道:“沒關係,我可以走慢些。這條腿限製了我太多,我自怨自艾,陰鬱多疑。很多事情我不敢做不願做,以前有朱家庇護著,我可以什麼都不用做,如今我什麼也沒有了,朱家我得離開,張家我也不可能回去,是該靠自己了。”
葉木青明白了張炎的想法,她說道:“朱家對你來說既是一種保護同時也是枷鎖,但現在你要打破這種枷鎖,對嗎?”
“對,英雄所見略同。”
兩人相視而笑。
兩人一邊搶菜吃一邊閑敘,時間過得飛快。以前的葉木青怎麼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兩人會這樣相對而坐,無所顧忌的閑談,更沒想到,她會向他傾訴自己的苦惱和困惑。
兩大盤子菜快吃完了,張炎雖然很喜歡這種陪伴,但也不得不提醒葉木青該回家了。
“你回家去吧,一會兒你娘該到處尋你了。她肯定會說:‘這孩子到底哪去了?’然後罵你爹,‘你這個不開眼的,杵在那兒幹啥,趕緊去找人呀。”
葉木青對他的預言是哭笑不得,因為他的預言每次都準。
她站起身,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張炎起身相送,走到院門口,張炎忽然想起什麼,說道:“對了,你見到張威榮,不對,是朱威榮,記得要提醒他,一定要小心他的那些叔叔伯伯們堂兄弟們,這些人一直惦記著朱家的財產,我估計他們什麼美人計,親情牌都得用上,叫他千萬別入了他們的套。”葉木青看著他問:“那你臨走時告訴他這些了嗎?”
張炎搖搖頭:“我們這種關係,我的話他不會聽的。而朱老太爺,他的身子已經是回光返照,撐不了多久了。”
葉木青默默點下頭:“我會告訴他的,如果我再見到他。”
葉木青又問他什麼時候出發,他說雪化了就離開。
葉木青離開張炎,剛走到路口就聽見了她娘的大嗓門:“木青這孩子到底跑哪去了?”接著又吼葉二郎:“你這個不開眼的,跟個門神似的杵在那兒幹啥,趕緊去找人呀。”
簡直跟張炎說得一模一樣,葉木青忍俊不禁。
三日後,雪化得差不多了,葉木青早早地備了許多烙餅、鹹肉、鹹菜。張炎欣然接受。
葉木青道:“一路珍重,我就不遠送了。”
張炎離開幾天後,天又下起了雪,今年的雪也真夠多的。平氏和葉二郎說看這雪,就知道明年一定是個豐收年。
葉木青也不知道明年會不會豐收,然而她當天夜裏夢見了楊奶奶,她穿著上次見時穿的衣裳,健步如飛地走在厚厚的雪地上,笑咪咪地看著葉木青。葉木青遽然驚醒。這麼大的雪,這麼冷的天,她老人家該不是熬不過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