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1 / 2)

他閉了閉眼,分明約好了10點在清江交換人質,原準備聲東擊西,沒想到警方將計就計,也給他來了這麼一招。

原來,這裏的九江碼頭才是他們甕中捉鱉的甕。清江橋尾隱匿的警察和狙擊手,全是幌子。

他站在狂風暴雨裏,單薄的身子被風吹得搖晃不堪,麵前淒風苦雨遮住了視線,他像是一個人立在孤島上。

淮生深吸了一口氣,用最大的聲音在風聲雷聲裏大喊:

“放我走!我們還有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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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力大得天地間什麼都聽不清了,大雨洶湧地漫進車底逼仄的空間,再一次澆灌言格和甄意早已濕透的身體,流出去的水全被鮮血染紅。

言格躺在地上,清黑的眼睛裏水光湛湛。他緊緊咬著唇,全身都被雨水覆蓋,短發利落地貼著臉,連睫毛也粘滿了雨水。

心早已泡進了黑夜的大海裏,憋悶,沉重,透不過氣。

外麵在對峙,他們還出不去。

可甄意快不行了。

她無力地趴在他身上,眼睛裏迷了雨水,卻仍是固執地睜著。

世界昏暗,外麵的聲音從耳邊消弭褪去了,唯有他胸膛上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安穩得讓人想睡覺。

可,不能睡啊。

她伏在他的胸膛上,呼吸很淺,無聲無息,絲毫不沉重,反而讓言格揪心。

她噴在他脖頸間的氣息像火一樣灼熱,他擰著眉,貼了貼她的額頭,燙得......燙得他眼眶都紅了。

從哭出那句“我就知道是你”後,她再也沒發出任何聲音,眼光渙散,人看上去已經沒了意識,卻執拗地睜著眼睛,不肯閉上。

他知道她在怕什麼,她堅持了太久,意識裏已經成了習慣:怕甄心反撲。

所以,明明體內體外所有的傷痛都爆發了,明明已經撐不下去,到極限了,她還不肯放手,不肯暈過去。

眸光渙散了,隻有手、腳、全身都在抽搐,抽筋。

言格用力箍住她的頭,下頜狠狠貼住她的臉頰,眼淚便湧了出來。

滾燙的眼淚就著冰涼的雨水淌過她發燙的臉,她忽然好似回光返照,吃力地哼了一聲。劇烈顫唞的手伸過來,摸索著去探尋他的臉,滿是雨水,冰冰涼涼的,沒了一如往常的淡漠,而是堅毅地咬緊牙關,咬得緊繃著。

她努力仰頭,便吻上了他的唇,沒有吮xī,沒有輕咬,隻有最癡虔的觸碰,唇與唇之間隔著清冷的海風與冰雨,溫熱,柔軟。她悄無聲息地,疲憊地,闔上了雙眼。

言格停了心跳,仿佛沉溺進了安靜的水下。

因那吻隻是一瞬,下一秒,她的唇便從他臉頰上滑過,她痛苦而煎熬的抽筋和掙紮都在一瞬間消失殆盡,身上再也沒了一切的苦難折磨。整個人變得冰涼而柔軟,如一團軟泥癱在他懷裏。

響徹整個世界的風聲雷聲在他們頭頂炸開。

她卻格外的靜,靜得像沒有了生命,沒有了未來。

他抱著她,貼緊她柔軟的臉頰,渾身都開始劇烈地發抖,眼淚一顆顆全墜落她臉上。心卻猛地皺縮成一團,像是被冰冷的電流襲過,停止了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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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拿剪刀剪開言格的褲腿時,愣了。他的膝蓋和小腿上布滿了燙傷後的水泡,有些已經磨破,血水交融。

安瑤和言栩陪在一旁,見了心驚肉跳。安瑤驚道:“怎麼會傷成這個樣子?”

言格沉默,道:“和她比起來,算不了了。”

安瑤一想起甄意的傷,頓時眼睛又濕了。

風暴侵襲著這座城,是警車開道,在癱瘓的交通裏開辟出一條路把甄意送來醫院的。看到她那樣慘烈的傷口,警官們眼睛紅了,醫生和護士都落淚了。

安瑤輕聲道:“言格,你別擔心,甄意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言栩木木很多秒,也想安慰哥哥,便學著安瑤的話,重複:“嗯,一定不會有事的。”

言格不做聲。

幾位醫生在一旁商量之後,決定先把他腿裏的東西取出來,然後再治燙傷。

言格很快被送上手術台,局部麻醉後,醫生切開他的小腿,從肌肉組織裏拿出一根鋼釘,又從更深處夾出一枚追蹤定位紐扣,扔進盤子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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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意在意識回籠時,潛意識裏第一反應便是竭力讓自己驚醒。好似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和腦子裏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拚鬥掙紮,她筋疲力盡,卻死咬著不肯倒下。

猛地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趴在幹淨而潔白的床單上,雖然片刻前,手下意識地抽搐了一下,卻被一雙溫暖而寬厚的大手用力握住,那緊緊的一握,撫平了她激烈的心跳。

言格坐在輪椅裏,凝視著她,眸光溫和而清淺。

她呐呐的,心酸的感覺後知後覺地上來,忽然想哭:“你一直守著我嗎?”話說出口,才覺嗓音異常的嘶啞。

他沒答,拿手背貼貼她的額頭,稍稍蹙眉:“還是在發燒。”

聽他一說,甄意又感覺身體被一種異樣的熱度包圍,沒有力氣,腦袋裏熱乎乎的,很沉重,臉頰和身體燙得像隻膨脹的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