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來講,我幫助你們是因為你們能幫我完成功課。”那位國子監的小郎君說:“在我國,考進士是普通人當官最方便的一條路,而考進士要學習《孝經》《論語》和五經,我學的是其中一經——《詩經》。先生要求我們和采風官一樣,記錄百姓的生活。”

亞倫並不很懂什麼叫“采風”,隻當是一項需要別人幫忙的功課,在稱讚了他們教育後,他很機智轉而問道:“我聽官府的人說,有一位勇士將要乘船回國?”

“是的,聽說過兩天就會登岸,你們可以去那裏看看。”

他們談論的主角此時正在逆流而上的船上,興奮地和崔瑛他們談著這次出行的見聞。

“我當年還想著,國內求不到長生之法,不如去尋一尋海外仙山,說不定能有所收獲。”因為避諱而將名字從陶宗代改成陶尊代的陶家小郎君,此時完全不複三十年前跪在白雲觀門外求長生時那樣急躁,經曆了一場場在生死之間遊走的海外航行,如今的他穩健自持,說起話來每個字都咬得清清楚楚,與人說話的語氣都顯得有些遼遠。

“聽令尊說你從今而後不打算出去了?怎麼心願得解了?”崔瑛和柴永岱都想起當年那個一聽到“與我道家無緣”就連嗓門兒都調高一個八度的紈絝子弟,倒沒想到他從學堂學了一手地勢測繪的本事後竟變賣家財出海尋仙去了,當時可把陶老爹給急得半死。如今聽說兒子以後不再出海,陶老爹喜得廣撒請柬,高調得連位於深宮的柴永岱都知道了。

“嗨,我神仙沒遇到,倒被別人當成神仙拜了。”陶尊代一臉不堪回首地對崔瑛神色懇切地說:“崔太傅,崔侯爺,在下總算知道您當年的苦處了。”

“怎麼回事?說說。”崔瑛這幾十年一直在不停得被神化中,從觀音身邊的善財童子,到說不清什麼封號的崔大仙,後來因著夔龍的出現,又說他是軒轅手下的名臣,等他搞出了簡單的天花防疫法,他又成了扁鵲岐伯轉世;再後來幹脆就借崔瑛講科學研究方法的《窮理論》為名,直接叫起了窮理大仙。他每每走到一處,都有愚夫愚婦悄悄地燃香膜拜,讓他有種他是有無數狗仔追逐的明星的尷尬錯覺。

然而他的感覺並沒有什麼人認可,柴永岱從最初被傳言驚呆到如今已經可以隨時用百姓的傳言來打趣他了。如今有一個人和他有同樣的感受,崔瑛當然很高興,也很感興趣,催著陶尊代說說經過。

“上回我出海不是沿著洋流一路向南嘛,到過一個小島,島上隻有些土人,當時為了測繪小島的全景,我就把大孔明燈給升起來了,測繪完,給島上人一點禮物我這不就走了嘛,結果這回一到那島上,”陶尊代露出一幅不堪回首的表情,“那些人見我們就拜啊,還把那大孔明燈的樣子給畫在了門口的柱子上,據說還每年在那一天舉行祭祀,就是圍著那玩意兒跳舞。”

陶尊代一臉崩潰地將同船的一個擅畫的書生的作品拿了出來,當柴永岱看著畫上那頭插羽毛的部落首領在舞動,而他圍著地是一幅看起來是想雕成陶尊代模樣卻雕得奇醜的失敗品,他毫無同情心地笑了起來。

崔瑛到是感同身受,頗為同病相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轉頭他就和柴永岱商議要不要派遣點儒生去那島上考察一下,感覺能記錄下整個神話的演變過程。

臉色有點窘迫的陶尊代在樓船到達汴河渡口後,幾乎是飛一般地跑下了船。汴河碼頭,來看稀罕東西的百姓熙熙攘攘,一些能把握商機的小販準備了一些冷鎮的飲子在人群裏兜售。

“是陶閣下!”跟著亞倫來看熱鬧的小男孩兒驚奇地喊道,“亞倫拉比,這是陶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