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經曆感受到的。一想到魏忠信——這個本市堂堂的大市長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情景,她就心情蕩漾。
離了婚的女人在舊家裏耽擱的最後幾分鍾,她最後一次盯看他了。
他開始擦新買不久的摩托車,而額頭縐紋裏卻轉著各種動物的哭相,各種人的哭相,各種哭的意義,眼前似又晃動起査豔紅的笑臉,那笑臉似在對他扯到各國哭文化,還似說:
“哭……在世界,有兩座哭牆,一座在耶路撒冷東區。”
沉默了好長時間,她眼神不禁閃爍起一絲對他的憐憫,歎了一口氣,說:
“過去,我唆使你去倒爬獅房子,去和査豔紅與鄧麗娜跳舞,去悠閑,去上床,並非是我天生的比別的做老婆的女人下流。我下流,叫你也下流,都是為了消耗你,為了減少你這個平民評論家坐牢的風險。”
他神色凝重的也看她一眼,走來走去了,又搓手咕嘟:
“喔,你,我從未說過你心腸壞呀……”
不是沒有一點眷戀,她又戚戚的說:
“唉,我為你的安全操碎了心那……”
門,響了一下,鄧麗娜進來了,臉上的神氣,就是這家裏新的女主人,朝他兩一笑,拉趙敏往一邊說話了。趙敏走後,鄧麗娜上了二樓的書房。
黑夜,還沒有降臨,也沒來得及上床,朱良臣就做起演說,那是在夢裏哭吧的開業典禮上。躺靠在書房座椅上,他睡得多夯實香甜呀,一道含著俯視蒼生的哀哀憫情的聲音飛出了這人家:
“一進哭吧,就見迎麵屏風上寫著:為了健康,哭吧。……您是聾子,也會聽見從哪兒飄蕩來了詹姆斯拉斯特樂隊的《天堂鳥》旋律,進來的人都是天堂鳥……都會哭起來。
啊!哭吧!……”
鄧麗娜揪醒了他,說:
“辦哭吧的事,是你的心血來潮,你別去想它了。”
朱良臣說:
“是的,是的,我不想它了。”
朱良臣出門了。來了客,杈棍和孫素芳牽手進來了,還帶來幾個陌生朋友。鄧麗娜換穿上新買的長皮靴,薄薄的吊帶連身短裙子,洋溢出浪漫,跳跳蹦蹦,嘻嘻哈哈,輕柔快活的笑著,搬出好些吃食給客人,說,
“孫素芳,你好,隨便坐吧。”
來客顯出安妥的樣子,交換著眼神,嘲笑起杈棍:你想哭就哭吧,何必要開辦哭吧呢。開辦哭吧,不如開辦*坊,炒房產,走私販毒。
陽台上,籠中的虎皮鸚鵡又在玩吊環,它也喜歡熱鬧,人來瘋的唱起:
“說話自由了,
選舉自由了,
公民福利社會了。”
惹得大夥兒笑個不停。一會兒,見不著朱良臣,杈棍便發急的叫起來。鄧麗娜顯出無助中不改樂嗬,弱態生嬌:
“看望老媽媽去了,他呀。”
又說:
“他去茶館了……”
過了不少時間,朱良臣才又露頭,放下買的蘿卜、白菜,見他用手順頭發,鄧麗娜對杈棍說:
“仿佛他頭發也在癡迷的思想。”
說著暈紅了臉,跑到陽台上去晾衣。朱良臣跟孫素芳說笑,曉得孫素芳是來為一個朋友索取書稿的題詞,想尋點提醒某種概念的,說:
“麗娜,等一會兒再晾衣,勞駕,請找到《心靈自由之路》②。哦,不,請找到《觀察醫學的劄記》,不在書架上了。”
接過那劄記,想從中尋點提醒某種概念的東西,用安慶鄉音出聲讀:
“奔騰的海洋,
無窮的分子,
分子都在無聊的各行其事。
相距萬裏,
但白色的浪花卻因此而起。”
停下,出語沉甸:
“唔,你上次說:請替我哪怕抹一點黑,這書稿也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