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似失了心魂,一直不言不語。
柳生比呂士沉默了,半晌,又低聲地開了口:“你還在養病中,跟哥哥回家,好嗎?”
“哥……”梨香終於開口了,又忽地閉緊嘴。
無聲地歎息,青年放棄委婉的溝通方式,一針見血地問:“你到底在介意什麼?”
“我,”女孩艱澀地回答,“我不是柳生梨香。”她隻是一個父親不詳、被母親托孤給柳生理紗,與柳生家毫無關係的人。她當然明白,柳生家給予的親情與關懷是真實的;她也知道,真實的情感並不拘囿於血緣關係。可是,她想得再清楚,也無法不介意。
她所擁有的一切,都建立在柳生梨香這一身份的基礎上。如今卻說,她不是柳生家的孩子,父母不是她的父母,哥哥不是她的哥哥。這一事實,幾乎摧毀了她這一世的自我認知。
那麼,她是誰?一個孤女?一個異界靈魂?
柳生比呂士輕敲了一下女孩的發頂,鼓作氣惱道:“梨香這是不認哥哥了?”
梨香一怔,轉頭凝望著青年的麵容,雙目失神:“哥哥還是哥哥嗎?”
柳生比呂士聽著這句有點拗口的話,輕笑:“當然。”
“可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女孩低落地說。她自然清楚,沒了血緣關係,她和哥哥的感情便能夠光明正大,可是,她是貪心的、自私的。比起飄忽奧妙的所謂愛情,她更在意著與哥哥的斷不開的血緣羈絆。
“那,梨香是怎麼想的?”柳生比呂士沒有循循善誘地勸導,隻是反問,“因為沒有了血緣聯係,你現在就不在意父親和母親,還有哥哥了嗎?”
梨香立刻搖頭。
青年麵色微緩,低聲道:“那麼,梨香有什麼可介懷的呢?祖父祖母,父親母親,一直都把梨香當做柳生家的孩子。”
“我隻是……”梨香忽地住嘴了。是啊,她到底在介懷什麼?過去的十多年,長輩們最疼愛的不正是她這個柳生家最小的孩子嗎?
柳生比呂士淡笑著接過她的話:“你隻是鑽了牛角尖。”說罷,他親昵地捏了捏女孩的耳朵,“整天胡思亂想的,都變笨了!”
“哥……”梨香不由得喚了聲,心裏羞愧不已。
“父親和母親就是怕你多想,所以才瞞著我們這件事。”柳生比呂士平靜地闡述,“他們隻希望你能安心快樂地做柳生家的小公主。”
梨香不好意思地嘟囔:“我才不是什麼小公主。”
見妹妹恢複了精神,青年嘴角勾起,繼續說著:“是因為我的私心,他們才會選擇告訴你這件事。”
“哥哥有什麼私心?”女孩一時沒反應過來。
柳生比呂士注視著妹妹好奇的眼睛,半晌,才低沉地開口:“難道梨香不想嫁給哥哥嗎?”
“嫁、嫁給哥哥?”梨香被嚇到了,頓時紅透了臉。
青年一貫沒有什麼表情的臉龐,此時盡是溫暖:“我一直期待著,梨香為哥哥穿上白無垢的那一刻。”
女孩羞窘得完全說不出話了。
梨香心結解開了,自然要隨兄長回家,臨走前,跪到江崎惠子的墓碑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一為生育之恩,二為生母之情,三為兒女孝義。
“哥,”梨香舒適地趴在男人寬厚的背上,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在他的耳邊小小聲地問,“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她總是讓兄長這樣牽掛擔心。她為兄長的在乎而欣喜,更為自己給兄長帶來的麻煩而愧疚。
——因為擔心大病初愈的妹妹,這下山的路途,柳生比呂士堅持著要背著女孩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