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淡去(2 / 3)

陳默渾身一僵,麵上依舊是溫潤神色,淡淡的站在那裏,卻因為陳念提及了那個人而有些發愣,“我知道,所以我想讓寸心快樂。”

“可是她現在那樣不快樂。”陳念抿了抿唇,歎了口氣,“你愛她麼?你愛的人叫桑寸心麼?究竟是這個桑寸心,還是那個已經死了的桑寸心呢?”

陳默臉色乍然變得慘白,生生別開頭去,“我愛她。”

陳念是知道的,五年前陳默很愛很愛的那個女子死了,是病死的。那些日子,陳默就像是死了一樣,不哭不笑,沒有脾氣,好像也已經死了一樣。後來趙府辦喜事,將軍讓他去京城,順便散散心,可是沒幾日他就回來了,陳念永遠記得陳默的眼神,像是忽然活過來一樣的。其實陳念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個桑寸心與那個桑寸心差的有多遠。

洛陽桑家最小的女兒桑寸心是個才女,容貌婉約動人,聰慧過人,但是天妒紅顏,十八歲就死了。而這個桑寸心,容貌頂多算清秀,並沒有什麼驚世才華,還什麼都不記得了。

但是陳念願意對她好,陳府上下都願意對她好,因為陳默臉上重新有了微笑,好像把對那個寸心的感情全部移植到這個寸心身上一樣。她不知道這個寸心有什麼好的,她也不知道哥哥究竟為什麼這麼喜歡她。可是五年下來,她有些明白了,那個女子有著柔韌的堅持和固執的溫柔,也並非一無所是。

五年來,她並不如看上去的那樣快樂,每次每次不經意的就在她眼裏看到巨大的空洞,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遺忘了。

啪——

是什麼墜地的聲音,陳念驚的猛然回頭去看,書房門口站著一個人,好像有些恍惚,地上像是燒著的一片緋紅火焰,陳念認得那是她定做的嫁衣。

陳念慌了,急急走過去抓住寸心的手,“不是你想的那樣!”

寸心對她笑了笑,“沒事,我手滑了一下。”她蹲下身去抱起嫁衣來,然後錯開陳念走過去,一直走到陳默麵前才停下腳步,“小默,上次繡娘說嫁衣有個地方有個小問題,已經修好拿回來了。”

“寸心。”陳念走到她麵前,慌亂的看著她,“你不要誤會,我真的……”

“小念。”寸心溫溫笑著,“我什麼都沒有亂想,我很好。”

她望向陳默,見他眼神複雜的看著她,眼神有躲閃,她對陳默笑笑,“小默有什麼跟我說的麼?”

陳念眼神慌了的看了看陳默又看了看寸心,終於無聲息的退了出去,伸手關上了門。

“對不起。”他說,“寸心,對不起。”

寸心搖搖頭,“你也許對不起桑寸心,可是你沒有對不起我。”

她頓了頓,“我是梁月奴吧。”

陳默身子一僵,“你,知道了?可是你知道了,為什麼還願意嫁給我呢?”

寸心睨他一眼,抓起桌上的嫁衣,“因為我承諾過啊,永遠都不會離開了,不會讓你一個人。”

陳默眼神閃了閃,終於開口,“我知道也許你怪我,可是我是真的喜歡你,不是作為那個寸心,而是你自己。寸心,我隻是想喜歡你。”

寸心搖搖頭,“我知道,因為我知道,所以我才會在這裏。那些——我不介意的。我先出去了。”

陳默想留她,可是卻想不出讓她留在這裏的理由,隻好淡淡應了一聲,“好。”

她就出去了。

她並沒有難過或者責怪,其實她自己都不知道陳默到底喜歡她什麼,到如今什麼都知道了。一個差勁的替代品,其實若是桑寸心還活著,是該罵她卑鄙的,仗著什麼都不知道而得到了原本該屬於她的溫柔,所以,她自己還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因為她不愛他,所以無論怎樣都不會造成傷害。

她其實該感謝陳默的,她不記得過去曾經發生過什麼,但是那時候她一定是無處可去一定是走投無路,然後遇見陳默。

然後,五年之後知道了自己不過是個替代品,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一個叫做趙聖陵的男人在找她,知道了,她這一輩子都失去他了。

因為她那樣決絕的承諾過啊,她說小默,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婚期一日一日逼近,她沒有再去見過陳默,陳念麵有愧色,好像很後悔她說出的那些話,但寸心其實很感激她的,知道了自己到底是得到的誰的遺贈,知道了這些,對陳默的愧疚感就會輕一些,不用覺得對他有所辜負。

喜日當天,陳府熱鬧非凡,她坐在菱花鏡前看著妝娘替她描眉點胭脂,最後戴上鳳冠,她有那麼一會兒不認得鏡子裏的那個人是誰,很陌生。

披上蓋頭,外麵在喊吉時已到,她被人攙著往外走,她本就是住在將軍府,所以也不用過轎,直接由喜娘扶著去喜堂。

就這樣木然的拜了天地,然後被送進洞房。

陳默出去敬酒,她就坐在新房裏,不急不躁,腦袋裏空空的,她沒動。

是等到半夜的時候,陳默喝的大醉,寸心聞到很濃的酒味,也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酒。

陳默卻沒有掀起她的蓋頭,隻是坐在她身側,紅燭燃了大半了,劈啪炸出一朵燈花來。

好一會兒,寸心聽到他聲音,那是她從未聽過的聲音,好像努力壓抑著什麼,“月奴。”

他喊她月奴,他沒有再喊她寸心。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喜歡到我自己都害怕的地步。”他自嘲的笑了,“小念以為我將你當做她的替代品,可是你不是,我知道這樣說你不相信,但是我想要你快樂。”

月奴身子微顫,“小默。”

陳默搖著頭,揚起手,又灌下一大口的酒,“你不知道,我那麼想讓你快樂,到最後才發現,原來你所有的不快樂都是我造成的。你不愛我,卻願意嫁給我。”

“很殘忍啊,月奴。”他癡癡笑了笑,月奴有些心慌,平日的陳默,從來不會失控到這樣的地步。

“很殘忍,什麼都願意給我,唯獨愛不可以。”他低笑,“可是我卻什麼都不要,我甚至都不要你愛我,我隻要你快快樂樂的活下去。”

“小默。”月奴慌了神,這樣的陳默,反而讓她不知道怎麼辦。

猛然眼前一亮,蓋頭已經被陳默揭下來了,“可是你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