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蔚默默看著眼前擋住自己筷子的筷子,順著筷子視線向上。
捏著筷子的手指白皙修長,虎口有繭,白色雲紋寬袖的外衣襯得人肌膚雪白發色烏黑。
五官精致,嘴唇像是粉嫩的貝類內壁,眉心一點朱砂痣,麵無表情之時,雙眸低垂,睫毛長得雲蔚有些心癢癢——若非時機不對,他很想伸手去,用手心輕觸眼前之人。
何必伸出筷子擋住雲蔚撿起雞腿吃的舉動,意識過來之後,才覺不妥。
很奇妙的,他對這個雲蔚,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一連兩輩子,都是他最落魄,甚至生不如死的時候最後見到這個人,那人眼中的悲憫,何必每每想起,總能迅速地從紛亂的思緒中冷靜下來。
扶搖山頂打坐淬體之時,何必也在不斷反省,拷問自己。
人生來應該如何?與人為善被作魚肉,一心為己不得好死?修仙煉體,修的是什麼仙?求的又是什麼道?
手上微微用力,何必手裏的竹筷一聲脆響,生生被他捏成兩截。
筷子折斷尖利的部分紮進何必手中,因為過度用力,何必手上被紮破了口子,殷紅的鮮血順著指尖慢慢滴落。
何必低頭,鬆開手裏的筷子,剛要縮手,被雲蔚伸手拉住。
對方幹瘦的手摸上何必的一瞬,何必差點直接揮袖將人甩了出去。他一臉驚異看著雲蔚右手牽著自己,左手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瓶,一臉慢悠悠:“我有藥,擦一點好。”
何必一臉古怪地看著雲蔚右手鉗子一般拉著自己的手,左手拿著小瓶,用牙咬掉瓶塞,倒出些許紅褐色的粉末倒在自己手上。
傷口有些刺痛,但鮮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止住,也不知是藥粉的作用,還是何必用了靈氣療傷。
鬆開何必的手,雲蔚慢悠悠收好瓶子,一手拿起筷子的同時,抬起眼皮看一眼何必,吃了幾口雞肉,再抬頭看一眼何必。低頭吃,複又抬頭看,如此幾次。
何必忍不住要變臉之前,雲蔚慢吞吞開口:“你——是修真者?這麼容易受傷嗎?”
何必怔然,突覺內心淤塞的思緒瞬間通透了。抬手放置身前,何必身板筆直:“我也是人,同樣也會受傷。”自己終究還是凡人一個,曾經的怨憤和迷茫縈繞心間,有什麼不對?
雲蔚慢慢啃著雞翅膀,慵懶、又不會讓何必生厭的,將骨頭放到一邊,喝一口涼茶,又慢吞吞開口:“今日多謝仙長仗義。不過我還真沒有什麼願望,所以——”
“你確定什麼願望都沒有?”何必目光灼灼看著雲蔚,一反自己冷若冰霜的樣子。
雲蔚有些驚訝地看著何必,將最後一塊燒雞吃掉,端著茶水,仔細想了又想:“我現在……真的沒什麼想要的。”
何必也不多糾纏,屈指結印,直接在雲蔚手臂上一拍,起身出門去也。走得幹脆利落,讓話還沒說完的雲蔚愣了好一會。
摸著手臂沉吟好一會,雲蔚輕笑一聲,招呼來小二收拾桌子,自己轉去後堂小解之後,慢悠悠踱出門去。
背著空藥簍,雲蔚在人群中信步遊走,明明一身落魄,一路走去,硬生生走出幾分風流意味。
他沿著溧陽城繞了半圈,夜色將晚,隨便走進了一家普通的小客棧稍作歇息。
第二日清晨,雲蔚結賬直接出城,往溧陽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