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於是隻好收了,由杜銘背著。
二
赤龍穀草木稀疏,怪石崚嶒,看上去窮形惡相。太平當先開路,低著頭東嗅西嗅,後邊順次跟著蔡紫冠、喬娘、杜銘。
喬娘仍是紅著眼圈,蔡紫冠看著不忍,問:“其實你丈夫都走了七年了,你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吧?”
喬娘哽咽著“嗯”了一聲。
“那要是我們找著了他的屍骨,你會怎麼辦?”
其實那男子雖是個商人,可是從小飽讀詩書,為人知書達理,又溫柔風趣,兩人婚後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雖不至於似舉案齊眉那麼正經,可也和美甜蜜。想到這裏,喬娘咬了咬嘴唇說:“我……我也不知道了……”
最初的半年,她日盼夜盼;接下去的一年,她提心吊膽;再往後兩年,她傷心欲絕……可是……現在呢?
他的訃告,她在夢裏已經接到過無數次了,眼淚早就流幹了,如果他是當時就確定地死在她的麵前,她大概也會殉節吧?可是懸而未決地拖了這麼久,她已經失去了隨他而去的勇氣和決心了啊……
畢竟,最難熬的日子已經過去了,而且是她一個人撐過去的。
山風呼嘯著從他們腋下穿過,衣裳下的汗水一片冰涼。
路前方有一條小溪,他們踏著溪中露出水麵的石頭跳過對岸。最後一塊和岸邊的距離大了點,蔡紫冠探身抓住喬娘的手,用力一拉,喬娘這才跳過來。
“無論當初感情多麼好,也該放下了吧。”
喬娘驚慌地看著蔡紫冠。
“你還年輕呢。你一個婦道人家,都能打理一家店,多了不起!就這麼追隨他去了,多可惜。”
喬娘像受到侵犯似的,怒氣衝衝地甩開他的手。
“我這趟買賣虧是虧定啦,”蔡紫冠笑笑說,“可是至少我希望,這趟的苦差是讓你結束過去的苦難,而不是讓你更悲慘。”他不再看喬娘,招呼著喝了一氣水的太平,“別喝水啦!快走吧!”
杜銘突然叫道:“糟糕!”
“怎麼了?”
杜銘慌慌張張地解下背上的小包袱。隻見包袱皮上有一塊已經被液體染成了深色。有一條亮晶晶的水線,正從那滴下來。杜銘用左手兜住,氣憤道:“那掌櫃的給的是生雞蛋!”
他在溪邊的大石頭上放下包裹,打開一看,包裹裏邊白皮的雞蛋已經破了四五個,透明的蛋清和已經被搖散的蛋黃塗得哪都是,黏糊糊地發出一股腥氣。
“這掌櫃的不懂事,給咱們生雞蛋幹什麼?難道還現買個鍋子來煮蛋麼?”
“那倒不至於。”蔡紫冠說,“大概是防著咱們沒水喝吧。生雞蛋解渴又管飽。”
他一個跑江湖的人,吃起飯來生冷不忌,伸手在包裹裏撿起一顆雞蛋,在石頭上一磕,舉過頭頂兩指一捏,單手將雞蛋打開,蛋清蛋黃一團跌了下來,正落入他的口中。他“咕嚕”一聲咽了,道:“很鮮的。”
喬娘看得直犯惡心,杜銘捏起一枚蛋,道:“真的假的?”
“試試啊。”
於是杜銘也將雞蛋敲開。他不像蔡紫冠那麼熟練,單手操作都幹淨利落。他兩手將雞蛋掰開,端起來用嘴去吸,蛋液淅淅瀝瀝地流了一半,灑在他的衣襟上、腳上。一蛋入口,他皺眉道:“鹹的,好腥!”喬娘就更不敢試了。
蔡紫冠哈哈大笑,單手又取了四枚蛋吃了,剩下的都已和蛋殼和成了糊糊,交給太平舔食了。太平嚼碎蛋殼嚼得喳喳作響,杜銘啐了一聲道:“真是狗隨主形。”
蔡紫冠不屑道:“哪天餓你個七八頓,看你隨不隨我。”說著,他到溪邊洗手漱口。正忙著,忽然間身後太平“汪汪”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