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問源獨自在無盡的黑暗荊棘中穿行,對時間的感知變得遲鈍,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疲倦和恐懼讓他的雙腳變得無比沉重,慢慢陷入泥潭。
“手指動了!”江問源感覺到有人在搖晃他的身體,“醒醒,陳眠你快醒醒!!”
那人還在鍥而不舍地喊他,吵得江問源腦仁發疼,可能就是想要喊那人閉嘴的想法太強烈,江問源抬頭望向劃破黑暗的一縷光芒,伸手抓住它。
江問源張開眼,就看到白梅放大的臉,她神色焦急,雙手握住他的肩膀,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搖晃,“醒了,你終於醒了!”
江問源揉著太陽穴舒緩腦袋的陣陣刺痛,在白梅的攙扶下坐起身來,他坐在通鋪上,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淺灰色的寬大罩衫和同色的長褲,有些不合身。他望向窗台,夕陽的餘暉撒入室內,“左知行和李娜呢?”
“我們把你救上來之後,你一直昏迷不醒。我留下來照看你,他們繼續去找疫病爆發的原因。”白梅給他遞上一杯驅寒的濃茶,“算算時間,他們也差不多該回來了。你把茶喝了,我去給你拿點食物上來。”
白梅掩上門後,江問源長出一口氣,臉上鎮靜的麵具跌落,他用力捏住茶杯,把重量壓在曲起的膝蓋上,身體輕輕發抖,被河水淹沒的感覺仍舊殘留在皮膚上,冰冷刺骨。
江問源的脆弱沒有持續太久,當白梅端著晚餐回來,他又恢複了麵無表情的模樣。
白梅去拿晚餐時,正巧遇到左知行和李娜,幾人幹脆一起把晚餐帶上樓,陪江問源一起吃。
左知行身上的衣服不是上午江問源看到的那套,看來跳入水中把他救上岸的人就是左知行。
“謝謝你救我上來。”江問源捧著碗,對左知行道。
左知行坐在通鋪的最外側,“大恩不言謝,今我冒險下水救你,以後你是要還的。”
“當然。”江問源認真地回道,“這輪遊戲隻給玩家每人準備了一套換洗的衣服,我們現在穿著的衣服,是哪來的?”
李娜聲地道:“左哥背著陳哥回旅館,白梅姐檢查陳哥的挎包,就我一個人沒事做,想著能不能給你們幫上點忙,所以就向旅館老板借了兩身幹淨的衣服。”
起這事左知行就有點來氣,“也怪我不夠謹慎,穿上之後才知道是旅館老板的衣服。”
“穿就穿了吧。你都把我救上來,還怕穿疑似患病的旅館老板的衣服嗎。”江問源心大地道,“正好可以驗證怪病是否會接觸性感染。”
左知行挑挑眉,他心裏其實也是這麼想的,否則也不可能還和闖下大禍的李娜一起行動。他有點好奇,江問源現在的表現依舊符合圓桌高評價,他是由於意外進入遊戲而被排在圓桌靠後的位置,那江問源是怎麼跌出前位的?
旅館提供的食物依舊難吃得非常有水準,幾人囫圇吞棗,加快速度用完晚餐。
這時色已經完全暗下來,白梅點燃屋裏的蠟燭,在昏暗的燭光下,他們開始交流整理今日的收獲。
“我落水之後,就聽到一個女人的哭聲,她給我的感覺充滿了怨恨,很可能是和玩偶相關的鬼怪。”江問源轉頭看向身旁的左知行,“你下水救我時,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左知行搖搖頭,“我沒聽到聲音,不過水裏確實有東西。”
“我檢查你的挎包時,挎包的拉鏈完好封存,可是我發現,裏麵少了樣東西。你再看看還有沒有別的東西丟了。”白梅把晾幹的物品擺到通鋪上,醫用手套、口罩、手機、瑞士軍刀等等……
江問源看著這些東西,皺起眉頭,“你把挎包拿過來給我。”
白梅連忙把掛在牆上晾著的濕挎包遞給他,江問源翻遍挎包的每一個夾層,“我的戒指不見了。”
“不是在這麼?”左知行拿開裝著口罩的包裝袋,露出兩枚用細繩編織的軟戒。
江問源的唇抿成一線,搖搖頭,“我還帶有一枚鉑金戒指,就放在包裏。”
隔壁的四名死者也一樣,一看就是劣質品的戒指並沒有被帶走,被帶走的是女玩家的銀戒指。
白梅幽幽地道:“所以,殺死玩家的未知人物,和河裏的怪物,所求都是財?”
“白梅姐,你別嚇我。”李娜瑟瑟發抖,被嚇得眼眶都紅起來,“難道陳哥包裏消失不見的怪齒樣本,也屬於財嗎……”
屋裏的氣氛刹那間凝固,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到李娜身上。李娜見沒人回答她的問題,變得更加害怕,“我錯了嗎?”
“沒有,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左知行摸摸下巴,轉頭看向發現戒指不見後就臉色很差的江問源,“隔壁四人被殺,陳眠染病,很可能就是因為貪了不該貪的財。”
接到江問源的眼刀,左知行若無其事地拿出一卷羊皮紙,“我和李娜下午去了教堂。教堂的懺悔室旁邊有個型書庫,我們在那裏找到了摩那裏加的簡易編年史。”
左知行將江問源的東西挪到一邊,把羊皮紙攤開在通鋪上。他們來到這個遊戲世界後,和NP的語言溝通沒有任何障礙,文字也一樣,全部翻譯成他們熟悉的漢字。“編年史的記載比較簡單,用三五句話就概括完每年發生的大事。我和李娜把近五十年的編年史看過一遍,最讓我們在意的是196年的年史。”
最新一年的記錄是140年,幾句話從年頭寫到年尾,風調雨順,碩果累累,新生兒的數量喜人等等,應該是去年的記錄。由此推算,196年,也就是三十五年前。
白梅下午守著昏迷的江問源,都沒有參與搜索,兩人湊到一起,讀起196年的年史。
196年的年史的篇幅比其他年份都要長。
概括一下,內容如下:
摩那裏加當年飽受災,田地顆粒無收,疫病肆虐,村民相繼死去,摩那裏加的人數縮水近半。無絕人之路,冬的第一場雪,給摩那裏加帶來了一位路過的貴族姐,那位心地善良的貴族姐,無償給摩那裏加贈送一批救命的特效藥。在特效藥的幫助下,疫病的威脅得到緩解,摩那裏加的情況日漸好轉。
196年爆發過疫病,現在玩家進入遊戲的141年,又是一場奪命的疫病。
這兩場疫病之間,是否有著什麼聯係?
左知行點了點羊皮紙上“疫病”的字樣,“我們想知道當年疫病的情況,但是教堂裏隻有簡史,所以又想辦法去了村長家一趟。代代相傳的村長手冊上,對這場疫病有詳細介紹。196年暴雨連連,洪水泛濫,摩那裏加的疫病是由於飲水不潔引起的痢疾,和我們現在麵對的牙齒怪病不是一回事。”
江問源對左知行問道:“關於那位贈藥的貴族姐,你們有什麼發現。”
“我有話要。”李娜把手舉得高高的,“索菲亞不準我們進屋,於是左哥就負責引開索菲亞,我進屋找資料。在行動開始之前,左哥也特別叮囑過我要找這位貴族姐的資料。我把196年的記錄從頭到尾仔細翻過一遍,關於那位貴族姐的記錄隻有一句話,和簡史裏的一模一樣,‘那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姐,慈悲地無償贈與我們一批特效藥,並教會我們淨水的方法、日常生活中預防疫病的方法,幫助摩那裏加度過疫病的難關。’我對發誓,我絕對沒有錯看漏看。”
江問源默默瞟一眼左知行,左知行習慣性要推鼻梁上的眼鏡,卻發現他睡著覺進遊戲沒戴眼鏡,他放下手,“我隻是保留錯看漏看的可能性,也可能貴族姐的記錄被撕下來。”
江問源覺得,左知行現在出口的話肯定是經過潤色的,以他的毒舌和厭女的性格,一開口就是暴擊,否則李娜也不至於冒著得罪左知行的風險也要證明自己沒有錯。
“你們看這裏。”江問源指著羊皮紙,“197年初春,摩那裏加在村莊北麵臨河建起水磨房和風車。災已過,在水磨房和風車的幫助下,摩那裏加的農事得到發展。”
白梅拿過羊皮紙,仔細閱讀197年的簡史,“摩那裏加飽受災磨難,糧庫告急,人手不足,他們是怎麼在災之後的第二年就把水磨房和風車給建起來的。他們到底哪來的錢?難道……”
江問源冷靜地道:“雖然我們沒有找到貴族姐的資料,但是根據情景設想一下,當時洪水肆虐,多地受災,疫病橫生,到底是怎樣的一位貴族姐,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摩那裏加,還能慷慨拿出一批針對痢疾的特效藥贈與摩那裏加。”
李娜按照江問源給出的情景思考下去,終於明白江問源和左知行重視貴族姐的原因,“那位貴族姐是專程出來賑災的嗎?”
“發生在玩家身上的不幸,通常都是鬼怪的倒影。現在發生在我們身上的是什麼?殺人、劫財!”江問源望著被推到角落的兩枚軟戒,“如果摩那裏加建成水磨房和風車的錢來自這位貴族姐,那摩那裏加就有理由把關於她的信息抹平。”
李娜第一次進遊戲,對於江問源的推測,她有點接受不了,“會不會是你弄錯了?那位貴族姐幫摩那裏加撐過痢疾,他們為什麼要恩將仇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