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號擺出凶神惡煞的表情,實際上心裏卻沒有多少被欺騙的憤怒。在江問源手頭吃點虧又怎麼樣,他已經聽到09號的話了,江問源對錯誤的對象出暗語,馬上就會自己主動登上祭台自我獻祭,他才是在這局遊戲中走得更遠的人。
隻是……1號內心裏有種本能的不安,這種直覺是他在圓桌遊戲中摸爬打滾活到終局而來的,他總覺得江問源和陳眠有哪裏不對勁,他們的眼中沒有臨死之人的絕望,難道他們還隱藏著絕處逢生的方法?
1號雙手垂在腿側,做出抓取的手勢,並在腦海中迅速篩選出能麵對各種突發狀況相對應的玩偶。1號絲毫沒有掩飾他的手勢,無論是江問源和陳眠、09號,還是剩下那些依舊藏在犯罪者中的玩家們,每個人都心知肚明,1號的手勢究竟意味著什麼。
和戰意盎然的1號相比,江問源就顯得淡定許多,他站姿隨意,始終牽著陳眠的手,一雙亮得有些駭人的眼睛落在1號身上,不放過1號每個動作、每個細微的表情變化,最後,江問源移動視線,與1號染上血意的眼睛四目相對。
兩人沉默地僵持著,直到獻祭儀式最後一下鍾聲響起。
江問源麵上維持著淡定的表情,心跳卻越來越快,大腦超負荷地飛速運轉,不停地思考著圓桌遊戲的本體會在哪裏?
09號信誓旦旦地否認1號是圓桌遊戲本體的可能性,是他想要迷惑江問源,免得被04號盯上1號嗎?還是在46號屍體裏、在虛擬空間那些證物裏、在那隻江問源始終沒找到的巨鍾裏、還是幹脆就藏在04號副人格身上?值得懷疑的對象實在太多,多到即使把每個玩家的暗語機會都用一遍都試不完。
陳叔叔的骨偶消失,江問源已經沒有可以犯錯的機會了。事到臨頭,麵對眼前這些懷疑對象,江問源雙唇緊閉,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出暗語。
1號一直牢牢盯著江問源,他敏銳地察覺到,江問源似乎和之前自我獻祭的44號不太一樣。鍾聲已止,江問源卻沒有被麻木和絕望淹沒,從他的眼睛裏,1號捕捉到一道一閃而過的光芒,亮得駭人。
1號危險地眯起雙眼,下意識地就要從特殊空間裏抓出玩偶,卻被一股恐怖的氣勢生生逼停動作。1號警覺地望向氣勢的源頭,竟是一直站在江問源身旁與他兩手握緊的04號。
04號能被割喉殺手不算高明的手段逼出馬腳,被其他玩家盯上卻不作為,隻知道把江問源推出來擋刀,林林種種的表現積累下來,1號就沒把他當對手正眼看待。然而,此時站在1號麵前的04號已經換人了。
陳眠握著江問源的手紋絲不動,另一隻手握著一把彈出刀刃的折疊刀,他揚起手,折疊刀的刀刃,徑直架在自己的頸動脈上。銳利的刀鋒劃破皮膚,沁出的血珠順著刀刃的弧線滴落。要是陳眠把刀再紮得深一點,造成頸動脈大出血,以祭壇現有的醫療條件,必死無疑。用自殺來威脅其他玩家,可以相當不要臉了。
不過,要不要臉不重要,重要的是,陳眠的威脅的確非常奏效。圓桌遊戲雖然給出第二條通關路線,但玩家們隻要沒到走投無路的地步,都不會選擇這條通關路線。要是陳眠自殺,十一名玩家的獻祭儀式缺少一個祭品,大家迫不得已必須走第二條通關路線,不會有玩家樂意麵對這樣的局麵。
哪怕1號再不情願屈服於陳眠無恥的自殺威脅,就連1號的同盟玩家09號,都不會允許他動手。取玩偶、激活玩偶的特殊能力,都需要時間,1號的手速再怎麼快,還能快得過抹脖子嗎。09號朝1號逼近兩步,警告地低聲道:“1號,記住我們的同盟約定!”
大概是09號的話起了作用,1號的臉色越發陰沉,卻垂下手,把指關節掰得哢哢作響,暫時放棄打開存放玩偶的特殊空間。
陳眠清醒的時間有限,他對1號和09號了解非常有限,無法確定他們是不是在做戲給他看,想要麻痹他放鬆警惕。於是陳眠便繼續維持著把刀刃架在脖子上的動作,在江問源得出結論前,他不會給其他玩家打擾江問源的機會。
可是,陳眠表麵一派巍然不動,內心卻並不平靜,他重新獲得身體的掌控權後,就發現他已經感受不到來陳叔叔的氣息了。骨偶的特殊功能無法在遊戲中使用,江問源也不可能破壞骨偶,那骨偶的氣息怎麼會憑空消失了?
陳眠以靈魂的形態在遊戲裏度過了漫長的時間,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一旦骨偶在遊戲裏遭到破壞,割裂靈魂依附在骨偶上的陳父,究竟會遭遇怎樣的下場。陳眠感覺胸腔中那顆不屬於他的心髒疼得厲害,仿佛就要裂成幾瓣,再無法拚回去。整個過程,陳眠都穩穩當當地握著江問源的手,絲毫沒有影響他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