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獨寐寤言,永矢弗諼(2 / 3)

晏薇道:“那你老了怎麼辦,一個人好孤單……”

英梅道:“今日莫要想明日的事,隻把今日過好便是,明日或有福緣,或有災厄,也隻得由他。”

晏薇輕輕一歎,隻覺得自己若是和英梅異地而處,隻怕不會這麼堅強,定是要找個肩膀倚靠才行。

英梅問道:“先別說我,你怎麼辦?和我們一起走嗎?順路回懷都?”

回懷都嗎?晏薇想了想,回懷都投奔誰呢?公子瑝?公子琮?若真是大王有事,朝廷一定會大亂吧?回去找他們,隻能給他們帶來麻煩,並無半點好處。於是說道:“我要去凡城,我父親在那裏。”

英梅道:“你一個人上路,行嗎?”

晏薇一笑:“怎麼不行?我作男子打扮,一路上很方便的,就像你說的,秋高氣爽,正好趕路。這條路我已經走過一遍,已經識得路了,再走第二遍,有什麼難的?”

話雖這樣說,但一人上路,還是加倍艱難。

在穀外和英梅他們分別,已經三天了。那天一出穀外,那些兵卒便一路向西,絕塵而去。英梅和她的族人也迤邐西行。晏薇怔怔地看著他們走遠,備感孤單,但也隻得咬咬牙,獨自向東行去。

晏薇是真正空著兩手出來的,不僅身上沒有分文,連值錢的首飾也沒有,還是分別之前,英梅塞給她一些銅錢。晏薇幾次捏著那“雙龍化魚墜”,想要取出來求助官府,但又覺得不妥,隻怕會給公子瑝帶來什麼不利。每次進入城邑,晏薇總要去看看官方文告,但並沒有看到任何消息。

也許……大王的病已經好了?公子琮是不是已經派人回穀尋找過自己?看到穀中無人,他又會怎樣?晏薇一路想著,一路走著,再遠的路也有走完的時候,眼看著就要進入凡城地界了,父親……是不是還在凡城呢?

薑國,國都澤邑。

夜,昏黃的圓月像一張浮腫的臉,懸在當空。

有些薄霧,把月的輪廓浸得有些模糊,尤其是下角一處,微微缺了一塊,像是被無邊的夜色吮走了似的。

禁苑城牆內,兩個黑影像是從牆上長出來似的,驟然顯現。

其中一個黑影一回頭,月光照耀下,一雙眸子如秋水清洌,眉間隱隱似有憂色,正是黎啟臣,另一個,自然就是童率了。

兩人迅速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便一前一後躬身疾行,矯健迅捷如兩匹黑豹。

遠處隱隱傳來一聲聲冶鐵的鍛打聲,不疾不徐,中正平和,倒有幾分像是巡夜的梆子聲。

兩人一路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奔去,途中遇到巡視的守衛,便伏身路邊隱藏起來。

今夜的風很疾,聲如嗚咽;葦聲嘈嘈,像是爭辯;水聲也時隱時現,時高時低,更有秋蟲唱和,啾啾囀囀……所有這些聲音,仿佛一場戲劇,正是高潮迭起時,掩藏了台下兩人的腳步聲和衣袂摩擦聲,以及偶爾不慎弄出來的一兩聲劍的撞擊聲。

一切神不知鬼不覺。

那冶鐵的地方在禁苑的一角,三麵臨水,很是偏僻,想必是怕吵了其他人的清夢。

無邊暗夜中,遠遠便能見到爐火,那一點躍動的暖紅的光,就像是路標一樣,指引著這兩個黑影,悄悄逼近。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鍛打聲也漸漸清晰起來,一聲聲敲擊著人的耳膜。

水麵很開闊,遠遠望去,天低星垂,靜美如畫。

臨水隻有一棚、一爐、一劍、一人,顯得分外孤寂,仿佛天地間就隻有這一處人蹤。那人,正是穆玄石,右臂有節奏地一上一下,正在鍛打一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