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到齊,姚潛和張世維得到太後許可,向在場的人詳細陳述了西川的計劃。
在他們講解時,不時會有人插話,提出一些疑問。姚潛從容不迫地一一作答。敘述完畢,太後即命他二人退去。
姚潛知道此事重大,他們必然要花些時間討論,因而並無異議,和張世維再拜而退。
出去以後,他讓張世維先行一步,自己卻不急於離開,依舊在殿外等候。
半個時辰不到,他果然等到陳守逸從延英殿出來。
看到陳守逸出現在延英殿,姚潛就知他出任西川監軍一事已然十拿九穩。他清楚規矩,今日奏對並不會隻議維州這一件事。等他們商議其他政務時,陳守逸因無權參與,必會先行離場。這時就有和他說話的機會了。
一見陳守逸,姚潛就迎了上去,彬彬有禮地喚了聲:“中貴人。”
陳守逸也早就看見了他,止步籠手,皮笑肉不笑地應道:“姚都使有何見教?”
“不敢,”姚潛道,“維州之事,太妃出力甚多,西川上下感激不盡。隻是外臣不便出入內宮,隻能請中貴人向太妃轉呈謝意。”
勸服太後,又答應讓陳守逸出任監軍,西川算是欠了徐太妃兩個極大的人情,怎麼也該有所表示。
相較於姚潛的客氣,陳守逸卻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他低頭理著自己的衣袖,很久以後才不緊不慢地答了一句:“知道了。”
見他抬腳要走,姚潛又忙道:“中貴人留步。”
陳守逸的臉色略有些不耐:“都使還有何吩咐?”
姚潛對陳守逸的情緒似乎一無所覺,仍舊和氣地笑道:“中貴人即將任職西川,但適才某在殿中奏對,卻不聞中貴人一言,因而有些疑惑。不知中貴人對我等的計議有何看法?”
陳守逸對姚潛的態度有些驚訝,仔細看了他一眼,才似笑非笑地回答:“殿中都是國朝柱石,奴婢何德何能,敢在他們麵前插口?”
“中貴人此言差矣。監軍一職舉足輕重,何況此次又牽涉大事。太後今日破例令中貴人列席召對,想必也是希望中貴人早日熟悉西川事務。日後出鎮,中貴人更要代表朝廷,難道也如今日一般閉口不言?”
陳守逸嗤笑:“西川特意向太妃討要奴婢,不就是不願受監軍製肘麼?奴婢若還在一旁指手劃腳,豈不是太不知趣?都使放心,這次出兵,奴婢拱手而己,絕不敢阻撓大計。”
“中貴人看來有所誤會,”姚潛懇切道,“西川並非不願接受朝廷監管,而是此戰對西川至關重要,某不能在監軍人選上冒險,因而希望中貴人出任。那日球賽之時,某便知道中貴人是明白事理之人,顏三娘子也向在下盛讚中貴人的才幹、人品。有中貴人監軍,實乃西川之幸。西川上下絕無以中貴人為傀儡之意,還請中貴人明察。若我等戰略有所疏漏,也請中貴人直言不諱。”
陳守逸審視姚潛良久,終於用較為緩和的語氣問:“南蠻之事,西川準備如何解決?”
適才奏對,姚潛已言及南蠻之事,便耐心和他解說:“西戎先君之時,曾迫使南蠻向其稱臣。兩國本為兄弟之邦,卻突然變成君臣,且戎人貪圖便利,在南蠻境內設置營堡。南蠻對西戎不滿已久。韋使君現正與南蠻接觸,欲使他們歸順國朝。”
陳守逸沉吟片刻,慢慢道:“縱然南蠻對西戎不滿,但他們一向懼於西戎威勢,若不能激化他們之間的矛盾,奴婢看南蠻未必能下決心與西戎反目。到時他們若在中間首鼠兩端,反而棘手。”
“那依中貴人之見呢?”姚潛急切地追問。
“西戎使團不是還在京中,何不利用他們?”陳守逸道。
姚潛似有所悟,回應時卻有些遲疑:“中貴人的意思是……”
陳守逸微笑道:“戎使此行欲與中原訂立盟約,中原正可把南蠻作為和西戎談判的條件之一。南蠻對西戎本有積怨,若再得知戎人欲用他們與中原做交換,都使說他們會做何感想?”
姚潛眼睛一亮,旋即又顧慮道:“但某恐怕讚鬆小論會斷然拒絕。”
若是西戎嚴辭拒絕,倒會讓中原自討沒趣。
“這點都使不必擔心,”陳守逸胸有成竹,“讚鬆此行是奉讚普之命與中原媾和。若是和談失敗,他的官位必然不保。戎使之前的囂張不過是欺中原無人。等中原當真對他們強硬起來,他們也就安份了。奴婢聽太妃說,那日球賽一結束,太後便訓斥了讚鬆,這幾日又一直冷待他們,現在最著急的不是別人,正是讚鬆。中原和他談,他求之不得。就算他不願在南蠻事務上讓步,奴婢賭他也不敢直言拒絕。哪怕他隻是含糊其辭,也足以讓南蠻起疑了。”
姚潛撫掌:“中貴人此計大妙!”說完他又狀似惋惜地說:“隻是讚鬆小論回西戎後,怕是會受些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