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奎翻她個白眼,然後搶了她一片瓜,啃著走了。
小乞腸子一下子悔青了,若知道張公子在萬春園,她死也要上去賭幾把,說不定這陣子的飯錢就來了呢!
也不知張老知不知道這件事,入夜,他特意設宴款待柳後卿,還叫上了那九賭十輸的孫子。小乞自然是沒得去的,她與阿奎每人抱著一桶米飯躲在屋裏啃。
梅幹燒肉,濃油赤醬香得很。小乞將一碗燒肉扣在飯桶裏,再拿湯勺攪和拌勻,大口大口地吃得賊香。阿奎也不甘示弱,左手燒雞,右手鵝的,連骨頭都嚼得半爛。
“這肉燒得好,肥而不膩,又酥又香。”
“我這雞也不錯,咱倆換換?”
一個眼神,心照不宣。小乞和阿奎互換飯桶,兩人友誼不知不覺地就升華了。
小乞邊吃邊打量起阿奎,阿奎雖是虎頭虎腦,但長得也不錯,長年隨柳後卿,該不會是他的……咳咳,小乞止不住往這方麵想,無意中對上阿奎純潔眼神,她又覺得不應該,借咳低下頭繼續吃飯。
一桶飯過後,他們兩個心滿意足,打著飽嗝剔起牙,開始拉家常。正當小乞說到自己無父無母時,忽然她斂了神色,異常嚴肅起來。
“你聽,有人在哭。”
阿奎朝窗處看去,豎起耳朵撥長脖子。“沒有啊。”
小乞不信,揪了他的袖子拉他至窗欄,然後打開窗。
嗚咽清晰了。有兩個丫鬟正巧從廊下經過,其中一個就在說:“李嬸真可憐,好不容易盼到兒子,不明不白地就丟了。”
“是啊,如今人拐子可多,官府也不上心。”
兩丫鬟越走越遠,根本沒看到耳朵伸得老長的小乞和阿奎。
人走之後,小乞得意洋洋地挑下眉,笑著道:“我說吧,我耳朵可靈著呢。”
阿奎哼唧一聲,不以為然,正當轉身之時,小乞突然抓住他結實小臂,使勁拉了過來。阿奎嚇到了,不由叫了聲:“你幹嘛。”
小乞越湊越近,雙眸似乎含著深情,就在嘴唇要碰到他的刹那,她伸了手摘去他嘴邊的飯粒子塞進嘴裏。
阿奎倒吸口涼氣,眼瞪大如銅鈴,接著虎牙一亮,惱怒道:“你幹嘛!沒聽過老虎胡子摸不得!”
沒料小乞比他還凶猛,劈頭蓋臉地罵他:“你嘴邊有飯粒啊,農民伯伯很辛苦,你知不知道?!會不會做人?!”話落,她手如疾風,將他嘴邊四顆飯粒扒下塞嘴裏。
阿奎被她罵愣了,緩過神後,腮頰上竟然浮起兩朵紅暈。小乞沒看到,轉過身繼續去扒桶裏的飯粒,一粒一粒極為仔細地扒到月升。
張家人睡得早,酉時院中無光也無聲。小乞睡不著,在榻上翻來覆去地甩大餅,旁邊蚊子嗡嗡嗡,叫得她心煩意亂。忽然,一聲小兒嬉笑從她門前經過。小乞頓時醒神,一骨碌從榻上坐起,趿上鞋開了門。
院內樹影斑駁,風拂過,翠竹沙沙作響。小乞左瞧瞧右看看,沒見著小兒身影,正當她要轉身進去,隻覺有什麼拉她的衣擺。她低下頭,看見一男娃子,穿著紅襖,剃了個阿福頭。
“你有看到我的皮嗎?”
男娃子撲閃著大眼睛問她。小乞沒聽明白,問:“什麼皮?”
“我的皮。”說著,男娃子撩起紅襖給她瞧。
這時,弦月露出一個尖兒,陰冷銀光落下,正巧照到男娃身上,那襖子下隻有一副骨架子,血淋淋的,上麵耷拉了幾條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