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豆,你看仔細了,這條街就是咱們住的大南街,叫做胡子巷的,這裏,看阿娘畫的圈圈就是現在咱們家,你千萬記住了,還有這裏,北邊在這裏,東邊有鬧市,西邊是港口,街上有這種鋪子的,這裏阿娘做了記號的,就是東邊,想要回家走哪裏,自己看看。”
糖豆最喜歡迷宮遊戲了,當即來了精神頭,伸手在地圖的線條上戳了戳,指了正確的方位:“這裏,走路的話走大路,阿娘說大路生小路,先走大路,近了再走小巷口。”
徐良玉笑,在她臉上輕啄了一口:“阿娘的乖糖寶,真厲害,這些街上巷口你都看看記住了,日後青蘿再帶你出門找不到回家的路,你就告訴她,好嗎?”
糖豆嗯嗯地,低眸看地圖,認真記下。
她記憶極佳,看什麼從來都過目不忘,伸手在墨跡才幹的地圖上麵畫了兩圈,笑得眉眼彎彎:“阿娘,我記得了,每個地方都有通往回家的路,隻是青姨初來乍到不知道而已。”
徐良玉笑,將小糖豆抱走:“她之前來過廣州的,就是她記性不好,總不記路。”
她也不過是從前走過,便能將街路大體全都畫下來,哄了糖豆躺了榻上,伸手就摸起了團扇,窗口也有微微的風,可女兒在身邊,還是輕輕給她扇著風。
燥熱的天氣,總是容易上火,徐良玉枕著軟枕,長發被糖豆抓了手裏,一手給她輕搖著扇。若是平常,小不點很快會沉沉睡去,今個看著阿娘,攥著她的頭發,卻是一直眨著眼睛不肯閉眼了,徐良玉發現她一直盯著自己看,也是抬眸。
“糖豆,怎麼了?不困了嗎?”
“困,”小糖豆眼簾微動,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可我有心事,睡不著了。”
她這麼屁大點的孩子,還有什麼心事。
徐良玉強忍笑意,一本正經地瞥著女兒:“什麼心事,跟阿娘說說。”
這小不點伸出白靜靜的手指頭,還在自己臉上抓了一下,想了下才是開口:“什麼事都能和阿娘說嗎?我說了阿娘會不高興嗎?”
很是苦惱的樣子,徐良玉放下團扇,兩手捧住了糖豆的臉頰:“那當然了,糖寶的心事就是阿娘的心事,你和阿娘說說,阿娘看看是什麼樣的心事,讓我們糖寶都睡不著啦!”
許是她期待的目光太過懇切了,糖豆又在臉上抓了抓,這是她緊張的表現:“就是,就是我阿耶的事情啊,你看柳叔對我多好,我管他叫阿耶行不行?”
徐良玉驀然抬眸:“怎麼又想起這事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去年管他叫阿耶,阿娘不是告訴過你了,不是誰都能叫阿耶的,他不是你阿耶,也不是阿娘的夫君,你怎麼能管他叫阿耶呢!”
她拉著女兒的手,安撫地摩挲著:“我們糖寶,就那麼想要一個阿耶嗎?嗯?”
糖豆低頭,扁了嘴:“嗯。”
攬過女兒,徐良玉低頭在她小臉上輕啄了啄:“為什麼這麼想要?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嗎?”
糖豆伸手來揉她的臉:“就是,就是我想騎脖脖,騎脖脖啊!”
這小不點一臉的苦惱,可叫徐良玉一下想起了件事來,剛下船時候,港口有一個男人獨自一人帶著個小娃娃,那孩子一直在哭,他一會舉起來逗弄著孩子,一會又舉起來,直到孩子破涕為笑,後來放了肩頭上,他手裏還拿著一個包袱,走過她們身邊時候健步如飛。
那時候徐良玉正忙著指揮小廝往船下,也沒太在意。
當時糖豆就站在一邊,小家夥口中還含著糖,看了半晌,就一步一步走了她身後,直拽著她的袖口,問讓她回頭看。
她正忙著,也就才看了一眼,糖豆說阿娘那個人好厲害啊。
她說嗯嗯嗯。
糖豆從小就不愛哭,很好帶的。
她說阿娘我也想舉高高,我也想飛飛,說著她還張開了雙臂,討抱。
那父子兩個早就走遠了,徐良玉點了糖豆鼻尖,卻是沒有抱:“那是他阿耶,才那麼哄孩子的,阿娘可不會舉高高,你這麼大阿娘舉不動啊!”
也不過是一時的敷衍,隨口說的。
沒想到糖豆還記掛在心上,徐良玉骨碌一下翻身下地,她赤腳站了地上,迫不及待地對女兒張開了雙臂:“來,快來,阿娘抱著糖寶舉高高,騎脖脖啊!”
說著還拍了兩巴掌,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糖豆怔怔看著她,隨即也爬起來,衝到她麵前,在榻上一下跳進了她的懷抱!
徐良玉滿心的甜,一把將女兒舉了起來,她甚至嚐試著將她扔起來,然後再穩穩接住,如此來回舉了六七次,小糖豆笑得不行,她再扶著坐在了自己的肩頭。
一身的疲憊消散個幹幹淨淨,馱著糖豆在屋裏來回地走,後來還跑了起來。
人都說女人雖弱,為母則強,當真不假。
徐良玉伸手扶著糖豆,跑了好幾圈,才是將她放下來,自己已是氣喘籲籲了:“糖豆,好玩嗎?”
糖豆咯咯地笑,躺倒在榻上打著滾:“好玩,好玩!”
出了一身的汗,她也癱倒在了一旁,抓過團扇呼呼扇著風,偏過臉去看女兒:“那不要阿耶了,好嗎?”
小不點也偏過臉來,漆黑的眸子像那暗夜中的璀璨的星辰一樣,定定地看著她,糖豆兩隻小手捧上了她的臉,這便湊過來在她唇上親了一口。
糖豆緊緊抱著她的頸子,雖然很熱,但是卻是總不鬆手。
狠狠點頭,軟糯的聲音還帶著剛才未消散的愉悅:“嗯!我有阿娘就好啦!”
一一五章
不多一會兒,糖豆便是睡著了。
徐良玉一身的汗才消散,緩緩起身,窗外是藍天白雲,她走了窗口來,踩上了矮凳。
趴在窗上,雲卷,風輕。
她望著天邊各種形狀的雲朵,笑:“這樣很好,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