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2 / 2)

父皇剛才說她什麼?不知羞恥?原來在父皇的眼裏,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嗎?

秀鸞目光呆滯地望著嘉禾帝,她始終不相信剛才這些話是父皇說的。

女兒眼底的絕望深深地刺痛了他,嘉禾帝手握成拳,他明明之前就知道自己的話說得重了,為何又……嘉禾帝無聲地歎了一口氣,轉過身,不忍再看女兒的眼神。

正在此時,許久沒有開口的楚離突然出聲:“皇上,您還記得柔妃嗎?”

自從十二年前柔妃和他的冀兒出事後,宮裏幾乎無人敢在他的麵前提起這兩個名字,就連每逢柔妃的忌日,劉喜提醒他的時候也是戰戰兢兢的,還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如此平靜地和他說這個名字。

嘉禾帝再次轉過身,眼神複雜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是在騫兒的口中,聽說他在去年上元節的燈會上,對上了一般人都難以對出的對聯,當時他聽了隻是笑笑,並未放在心上。第二次是他同騫兒昱兒一起去幽州,騫兒說要不是他的神機妙算,他們就不會那麼順利地將糧草送到軍營,要不是他的出謀劃策,他們也不可能親手取了司馬成的性命,在短短幾日內逼晉軍不得不投降,還親手遞上降書。當時的楚離隻是一介平民,他聽了之後,心裏更多的不是對楚離這個人的震驚,而是對一個百姓居然能有如此膽識的震驚。

再後來,辭官多年的李宓回宮找他,說要舉薦一個人。李宓在辭官以前,也算是兩朝元老了,可自他登基以來,朝中不少官員都曾舉薦過自己的門生,唯獨李宓從來沒有。這回李宓竟然用他舉薦的人作為回朝的條件,而且也隻是想讓那個人從被禮部剔除的貢士名單裏重新添進去,嘉禾帝十分好奇,仔細一問才得知李宓要舉薦的人,居然又是楚離。

楚離,楚離,他的兒子替提他的時候總是一臉驕傲,而且還是李宓欣賞的人,那個時候起,嘉禾帝才真正將此人的名字記在了心裏。直至看到他交上來的答卷,他終於明白為何騫兒和李宓會同時推薦他。

嘉禾帝不得不承認,楚離入朝半年,他確實很欣賞這個少年。而且在他的身上,他總覺得能看到自己當年初登基時的影子,他的很多想法,很多見解,在某些方麵,簡直與自己不謀而合。

過去他一直將這些巧合歸納為他是李宓的門生,是騫兒的朋友。李宓曾經輔佐他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很多想法,而騫兒是他的兒子,父子連心,能夠猜到他想了什麼,提前告訴楚離,也不是不可能。因此他對楚離的提攜,很多方麵也是看在李宓和騫兒的麵子上。

隻是如今,看到這少年的眼神,他突然之間有些不確定,他此前所上書的那些與他不謀而合的想法,究竟是別人提醒他的,還是他自己想的?如果是前者,他不會降他的罪,可如果是後者……

剛才他還提到了柔妃,他問他,是否還記得柔妃?

他記不記得柔妃,和他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他會突然問他這個問題?

而且居然,自己一點都不反感?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過了許久,嘉禾帝才反問。

楚離依舊跪在地上,與剛才不同的是,此刻他仰起頭,目光毫無畏懼地與嘉禾帝對上,沒有閃躲,沒有隱瞞,隻平靜地仿佛是在敘述一件無關痛癢的往事。

“十二年前,柔妃帶著三皇子出宮去安國寺祈福,途徑山路,突然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二十幾個帶著刀的蒙麵人,他們凶殘地殺光了所有侍衛和宮女,就連坐在馬車裏的柔妃和她奄奄一息的七歲的兒子都不肯放過。當蒙麵人將他們兩人拖出車外,柔妃自知生還無望,在被刀劍穿心的前一刻,拚勁全力將自己的孩子推下了懸崖。後來,消息傳到宮裏,皇上派人尋了好幾個月,卻隻找到了柔妃的屍體,而她的兒子,不知去向。”

楚離說完,嘉禾帝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震驚形容了,而他身邊跪著的秀鸞,早就哭得泣不成聲。

“你……你怎麼會知道,柔妃的孩子……是不知去向?”嘉禾帝渾身發涼,嘴唇輕顫,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了。

當年柔妃母子出事,除了身邊的親近的人,很少有人知道楚冀並沒有死,而他因為找不到楚冀的屍身,因此在柔妃過世半年後,對外宣稱三皇子病逝。是以宮外的百姓們,幾乎都以為三皇子是病死的。

可他是怎麼知道他的兒子沒有死的?

心裏幾乎有一個答案破土而出,可是嘉禾帝不敢去想,這是他盼了十幾年的希望,他既希望他的冀兒能回來,又怕他的冀兒回來之後會恨他,恨他為什麼當年不繼續找他。

嘉禾帝看著伏在楚離肩上不停地哭的秀鸞,啞著聲音道:“鸞兒,你告訴父皇,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聽了他的問話,秀鸞終於再也忍不住,痛哭道:“父皇,哥哥他沒有死,哥哥,他就在這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