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武裝堂口(3 / 3)

沉默片刻,莫啟青仍繼續剛才的話題:“彭昆不能得罪,他乃是我們最大的主顧,明天看貨的時候,子彈不要給他看,說正在籌措之中,以此拖住他,我們就利用這空隙去香港先建立一個秘密點,由曾英勇負責,暗中聯係其他堂口,爭取在極短的時間內讓香港都擁有我們三山會出售的武器。”

曾英勇說:“我不妥,現在我的身份還是洪義堂成員,一旦暴露,對你們、對我都沒有好處。”

莫啟青道:“曾兄說的很對,我的意思是你對香港情況熟,先幫著打理租一秘密處做據點,最好靠近海邊,隨後我的武器也運達,由黃紹光帶一幫兄弟守護,你仍可以在洪義堂做事,有情報可以秘密聯絡,阿榮槍法好,運武器難免發生意外,就留在我的身邊。暫時就說到這裏,如果情況有變再另想辦法。”

曾英勇看看天色已晚,擔心彭昆找他,起身告辭。

英啟青起身握著他的手:“我就不留你了,凡事要見機行事,臥底曆來是十分危險的,加之彭昆為人狡詐多疑,多保重。”

曾英勇道:“莫兄不必相送,請留步。”

曾英勇回到星島酒樓,衝了涼,叫來逆女過夜。時間過得很快,不覺天已大亮,彭昆帶著幾個手下過來敲門,曾英勇才急急起床洗漱,陪彭昆在客房等候莫啟青。昨天雙方商量好了,上午九點一起來這裏會合。

九時正,莫啟青在黃紹光、黃紹榮的陪同下準時來到星島酒樓,雙方不再客套,喝了一輪茶便下樓上了莫啟青開來的福特車。其餘等人上了另一輛客貨兩用車。

汽車在天字碼頭對麵的珠江邊停下,跟在後麵的黃氏兩兄弟率先跳下客貨車跑過來對彭昆說道:“彭先生,看貨不宜人多,你一個人就夠了,別介意,我們不會為難你的。”

未等彭昆反應過來,兩艘烏蓬船己靠向岸邊招呼他們上船。

莫啟青說了一聲“請”,陪彭昆上了一葉小舟,隨後黃氏兄弟也上了另一葉小舟,兩舟向江心劃去,然後順流而下,在二沙島最北的江心拋錨。這是初冬的上午,太陽無遮掩地直照江麵,珠江水一碧如玉,隨處可見清水中魚兒遊動。

兩條船正對著二沙島的北端,江上不時過往各類船隻及撒網捕魚的漁民。

黃氏兩兄弟從船艙裏尋出魚網向江心撒去,收網時,除了幾條活嘣亂跳的鯉魚,還有幾個係著銅線的空瓶。

黃紹光和黃紹榮把魚網和魚隨便拋在船頭,隻把空瓶抓在手裏,輕輕地一拉,竟有五隻木箱浮上水麵……兩位劃船的艘公過來幫忙,很快把箱子搬上船,起了錨,順流而下。

莫啟青的船倉裏放了兩隻木箱,他用事先準備好的鐵錘敲開濕漉的木蓋,露出一層油布來。

彭昆迫不及待地揭開油布,底下意是一排排黑亮的駁殼槍……見著這些可以給人帶來權力、地位、財富的寶貝,他不顧槍身上還有一層厚厚的黃油,抽出一枝拿在手裏把玩……

彭昆還不會用槍——準確地說,今生他還是第一次摸槍。

莫啟青見狀,戴上一雙手套,抽出一枝扔進旁邊一個早備好的木盒內翻弄幾下,再脫下手套從木盒裏撿出滿是草木灰的駁殼槍用幹抹布擦試起來。彭昆看著他變戲法似的擦好一把槍,於是扔下手裏的,奪過來把玩起來,嘴裏喃喃道:“好東西,真是個好東西!”

莫啟青見他對武器的使用一竅不通,又手把手教他如何握槍、瞄準、上子彈,開保險、擊發……彭昆搖頭道:“可惜沒有子彈,真想打一槍過過癮。”正說著話,船已漂流了好幾裏水路,在下渡村附近靠岸。莫啟青釘好箱,早有幾個漁民打扮的人把木箱扔進魚筐,上麵堆了魚網,抬著走向村子。原來“三山會”在廣州很有實力,堂口遍布城鄉每個角落,行動神速,且紀律嚴明。彭昆看得呆了,他隻以為這是軍隊裏訓練出來的人,根本不曾想到莫啟青擁有堂口。除了艄公仍在船上,莫啟青、彭昆、二黃四人沿著鄉間馬路走了兩華裏左右,福特車和客貨兩用車早已停在一條公路旁等候他們。眾人仍回星島酒家。汽車啟動後,莫啟青問道:“彭兄,我的貨你已經看了,不會有假吧?”彭昆連連搖頭:“莫兄說哪裏話,莫非你懷疑我彭某人有假?”“不敢,彭兄乃堂堂‘洪義堂’的軍師,怎會有假?”彭昆斂起笑:“我想莫兄多少是會有點顧慮的,這麼大一樁生意,空口說話誰也不會相信。我這裏帶了一萬元可在廣州提款的銀票,可能還短一點,莫兄若信得過,我先把貨提走,你派人隨我去一趟香港,保證一毫不少。”莫啟青點頭:“我當然信得過你。隻是槍械有了,子彈還得緩幾天。”彭昆疑道:“怎麼?非要足款才能提貨不成?”

莫啟青苦著臉道:“彭兄誤會我了。不瞞你說,子彈不比槍械,它由火藥製造不耐潮,剛才你已經看見,我是采取水藏的辦法,時間一長,就會失效。”

莫啟青抓住彭昆不懂武器常識,有意捉弄。

彭昆信以為真,皺眉道:“沒有子彈的槍等於一堆廢鐵。”

莫啟青:“彭兄別急,有了槍,子彈好辦。實不相瞞,當初曾英勇與我洽談,我不大相信,受騙多了,以為又是耍人的把戲,所以沒有做準備。”

彭昆仍不放心:“一時半刻去哪裏搞子彈?”

“彭兄放心,我自會有辦法,不瞞你說,子彈是現成的,隻是存放了多年。”

彭昆急道:“存放時間長了,會不會失效?”

“所以我才要你等幾天,幾天以後,我以前的一位手下調任軍輸倉庫任保管員,再換成新貨。”

“要等幾天?”

莫啟青:“不會超過一月。”

彭昆搖頭:“我的胡子都白了。”

“若等不及,彭兄可先回去,一個月後一定有貨。”莫啟青估計彭昆是絕對等不及的,看他如何處置此事。

果然彭昆進入了圈套:“好吧,我先付一半定金,這批槍我還是馬上運回去,待子彈辦齊了,我再交付另一半款項。”

彭昆目的很明確就是壟斷這批軍火不落到他人手裏。

福特車轉眼停在星島酒家門口,莫啟青道:“彭兄,我就不上去了,生意暫談到此。”

彭昆急了,一把將他拉下車:“這算那門子生意,你還沒答複我呢。”

彭昆拉著莫啟青上了三樓,未落坐,彭昆急不可待:“這事就這樣定了,這是一萬銀票,先收著,我不怕你跑,難道你還怕我不成?”

莫啟青故意推讓:“恐怕不合做生意的規矩,還是等幾天我把子彈辦齊再說。”

彭昆:“好了,好了,我沒功夫跟你泡,香港那邊還有一攤子事等著我。你通知手下做好準備,不要到時候交不了貨。”

莫啟青不再客氣,收好銀票:“彭兄既然有意,莫某恭敬不如從命。提貨的事不用你擔心。”

彭昆隻要求莫啟青把貨送上船,餘下的事由他自己打理,為了省去麻煩,說好就在下渡村交貨。莫啟青用完餐立即離開星島酒家,率眾回到昌崗路堂口辦事處,招黃氏兄弟進密室議事。

“今晚阿光去下渡村負責發貨,一定要取到彭昆的收條,另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說到這裏,莫啟青停頓下來。

黃紹光把椅子向前靠攏支起了耳朵。莫啟青道:“你去跟曾英勇聯係,擬定一個在香港的具體聯絡方案——告訴他,就在這兩天我會去香港。”

黃紹光:“堂主先擬一個方案他豈不省事多了?”

莫啟青:“不行,我們對香港一無所知。”

黃紹光臨走莫啟青給了他一樣東西:“這一張萬元銀票,你拿到錢莊去換成香港通用的,再交給曾英勇,要他幫我們在香港租一處住房,有合適的人選先招一批。”

黃紹榮見莫啟青要哥哥辦這辦那,憋不住了:“堂主,有什麼事我也可以去做!”

莫啟青把一隻手搭在他肩上:“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左右手,阿光的長處是辦事老練,論衝鋒陷陣,三個阿光都比不過你。”

黃紹榮這才不說話,露出得意的神色。

莫啟青認真說:“你的任務比阿光更艱巨,我就要運一批貨去香港,這一路關卡林立,不時要用槍說話。”

黃紹光走後,莫啟青心裏很不踏實,仿佛有一件必須辦卻沒辦的大事,認真反思,卻又不曾有漏洞。

這時黃紹榮問他:“堂主,彭昆還住在星島酒家嗎?”

莫啟青隨口回答:“在如意茶樓。”這時猛然記起馬佛經常光顧那裏,而馬佛既知道他莫啟青的底細又和彭昆認識……不禁一拍胸口:“大事不好!”

黃紹榮問:“堂主,出什麼事了?”

莫啟青:“阿榮,快,快去如意樓尋找馬佛。馬佛,你認識嗎?”

黃紹榮:“認識,一個大胖子。”

莫啟青知道黃紹榮魯莽,不宜說得太多:“我有急事找他,你盡快把他請來就行!”

黃紹榮剛下樓,莫啟青越想越不放心,決定親自去一遭。

當時的廣州市區還沒有橋,去河南需要擺渡,把車停在天字碼頭對岸,立以就租了船。

在船上莫啟青要黃紹榮和船家換了衣服,戴一頂遮臉的鬥笠,吩咐到了茶樓見機行事,盡量避免和彭昆見麵,萬一尋不著時可向一個叫“咪咪”的小姐打聽馬佛的下落。

船到了岸,黃紹榮上船辦事,莫啟青在船上等候。

十幾分鍾過去,黃紹榮回來。莫啟青急問道:“看到人了嗎?”黃紹榮搖頭:“我們來晚了半個鍾頭,咪咪小姐說他剛離開。”

“去了哪裏?”

“沒說,可能是家裏。”

莫啟青吩咐船家:“劃回去!”

船家不敢怠慢,拚命地劃動雙漿。

馬佛的租房在瑞寶,曾經去過那裏。

在一片荔枝林旁邊,莫啟青一眼看見馬佛和幾個農夫指手劃腳,農夫肩上扛著鋤,赤腳上粘滿泥,與長袍馬卦的馬佛站在一起極不協調。

莫啟青與黃紹榮耳語。黃紹榮下車,偷偷繞過去在馬佛的肩上猛拍一下:“姓馬的,你什麼時候到這裏來了?”

馬佛回頭看清是黃紹榮,訝問道:“你,到這裏來幹嗎?”

“我正問你呢。我替堂口收債,沒想碰上你這鬼!”馬佛道:“我家本來就在這裏,要不要進去坐坐?”旁邊的農民看看黃紹榮,走了。

馬佛因和莫啟青熟,也和黃紹榮見過幾次麵,雖未深交,此刻到了家門口免不了要客氣一番。

馬佛在前引路,來到一棟低矮的磚房,馬佛向黃紹榮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請進。”黃紹榮也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老馬,請。”

馬佛不再勉強,搖搖頭把門推開卻見裏頭坐著一個人,竟是莫啟青,馬佛轉身要走。

莫啟青冷笑道:“馬先生不要走,自己家裏你怕什麼?”

馬佛道:“莫先生真會唬人,招呼也不打就坐到我家裏,我還以為是打劫的,能不怕嗎?”

莫啟青沒想到馬佛如此鎮靜,沉下臉:“打劫?是不是最近彭昆給了你一筆錢——你才害怕打劫?”

馬佛咧著厚嘴唇:“彭昆?彭昆是誰,我怎麼不認識?”

莫啟青說:“阿榮,把門掩上,不要讓外人進來。”

馬佛看看莫啟青,又看看黃紹榮:“你……這是什麼意思……”

莫啟青道:“我們來找你。老實招供,你對彭昆瞎說什麼了?”

“阿莫,求你別裝神弄鬼了,幾天前我敲了曾英勇四十個大洋,把如意樓的咪咪小姐包了起來,今天才送她回去。”

“我問的就是你今天去送咪咪和彭昆說什麼了。”莫啟青緊逼不放。

馬佛哭道:“冤枉呀,我在如意樓總共呆不到幾分鍾,你就非要賴我,我曆來知道江湖恩怨難扯,你把我扯進去真是冤枉!”

莫啟青見硬不行,臉上露出笑意:“馬兄別介意,我在跟你開玩笑。我這些天對彭昆監視得甚嚴,每時每刻都派人盯梢,他們回來向我報告說你剛才被彭昆叫到房裏說了些什麼。馬兄,你說出來也無礙,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說罷,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這是一千元銀票,把這房子買下來,別老是到處瞎跑了,一輩子連自己的窩都沒有一個。我準備再開設一個堂口,正需要一位軍師,我覺得你是最佳人選。”

馬佛以前曾多次有意投靠莫啟青,一直沒答複,現在居然要他當軍師,胖胖的臉上立即堆滿了笑:“嘿嘿,這麼說,從現在起我也是‘三山會’的人了,自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確實不曾見過彭昆。”莫啟青笑道:“好吧,我也相信你。”說著在馬佛的肩上輕輕地拍了幾下:“好吧,準備準備,過兩天我就派人來接你,以後好好幹,我不會虧待你的。”

馬佛躬身:“謝謝堂主栽培。”

莫啟青轉對黃紹榮:“阿榮,我先走了,收完帳早點回來。”

黃紹榮答應著,目送莫啟青離去,才回頭與馬佛說話:“馬先生。”

馬佛回見黃紹榮亮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驚道:“你、你……你要幹嗎?”

黃紹榮獰笑:“不幹嗎,奉堂主命令,索你的命。”

“不、你不可以殺我,我真的沒見過彭昆。”馬佛步步後退。

黃紹榮步步緊逼:“正因為你沒見過彭昆,堂主不想你們見麵,所以才殺你。”

馬佛己經沒有了退步之地,背脊頂住了牆:“不,不要殺我,我見過彭昆,你走遠一點讓我說話。”

黃紹榮把臉拉下來:“你見過彭昆更應該殺你。”

馬佛口吃道:“為、為什麼……”黃紹榮伸出左手抓了馬佛的腮身,雙眼布滿凶光:“不為什麼。我喜歡殺人,我已經好久沒殺人了。”

黃紹榮舉起利刃,紮向馬佛左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