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江湖風雲(2 / 3)

且說陳百威從越南回來,因一路辛苦,次日中午才起來。

文貴、傅靈華早等在議事廳,見陳百威來了,起身相迎:“堂主早晨。”陳百威做了個“請坐”的手式,也不說話,自己先坐了。

文貴先開口道:“昨晚堂主用了什麼妙計把麥當漢先生服服貼貼打發走了?”

陳百威看看左右,道:“此話留待以後再說,彙報堂口的事吧,出去了這麼久,我知道各位有很多話要說,先說重要的。”

文貴、傅靈華心中極想知道昨晚的事,見堂主如此,知道是件極保密的事情,反正遲早也會知道,於是不再多問。

文貴幹咳一聲,表示準備彙報。

“還有一件大事,本來昨晚就該彙報,因麥當漢來了,才挨到今日。”

“說。”陳百威簡單地說了一個字。

文貴:“是這樣的,‘和群樂’不堪彭昆的淩辱,自動提出歸順我堂。”

“是的。你不在的時候,他們來過好多次,問堂主的歸期,我答複可能在中秋前後。”

陳陳百威一驚:“有這等事?”

百威從八仙桌上端起一杯茶,一位弟兄走進來報告:“啟稟堂主,‘和群樂’許堂主、鄧軍師求見。”

陳百威放下茶,連忙起身。

大門口,許成名、鄧大清見陳百威迎了出來,心裏一熱,走上前激動地說:“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堂主盼回來了。”

陳百威一手拉著鄧大清,一手拉著許成名,說:“我在越南也時刻惦你們。”

鄧大清道:“廣州之行我沒能完成堂主交給的重任,甘願受罰。”

陳百威道:“我也一樣,在越南眼睜睜地放走了彭昆,要罰一起罰。”

文貴笑道:“給你們一次改過機會,再次共同把彭昆治死。”

眾人哈哈大笑。

進了議事廳,雙方坐定,許成名正要開口談“歸順”之事,陳百威說:“有一宗很好的生意,我想跟各位商量。”

眾人一齊望著陳百威。

“有人手頭有一大批軍火,急需立即出手。”

“貨在何處?”文貴問。

“就在香港。”

文貴道:“莫堂主的貨是哪天啟運回來的?罷工尚未結束,他竟敢冒這麼大的風險。”

陳百威道:“難道天底下就莫堂主有軍火?”

文貴感到所議之事太重要,左右看看。

鄧大清會意,站起來,說:“你們議事,我跟許堂主先避一避。”

陳百威一把拉住,生氣道:“你太見外了,一家人哪還有什麼秘密?此事關係重大,我一個人拿不定主意,所以才和大家合計合計。”許成名、鄧大清被陳百威拉入密室,對此彭昆的為人與陳百威的赤誠,真是百感交加。

都坐定後,陳百威道:“許堂主、鄧軍師可能還不知道,昨晚麥當漢來過我這裏。”

許、鄧:“我們也才得到消息,正為此事擔心。”

陳百威滿麵春風,對文貴、傅靈華說道:“你們倆剛才不是問我用了什麼妙計把麥當漢治得服服貼貼的麼?我現在就告訴各位,因這事決非一般的秘密,大家絕對不能走漏一絲風聲,弄不好就會禍及兩個堂口。”

眾人都屏聲息氣。

“原來麥先生是受歐洲一個最大的黑幫集團派遣來到香港來的。”

眾人愕然。

“這個黑幫集團叫‘邁克爾’公司,他們能讓麥當漢在香港當警署署長,勢力之大也就可想而知。”

文貴最先醒悟過來,問道:“他放過我們,是不是要利用我們?”

“正是。”陳百威道,“為了在香港立下足,他們必須尋找當地的合作夥伴,於是選中了我們。”

傅靈華仿然大悟,歎道:“原來如此。”

“邁克爾公司表麵上是經營進出口貿易、集裝箱運輸,其實它是世界上最大的軍火走私集團。昨晚麥當漢要我注意越南方麵是否有軍火需求——”

傅靈華打斷陳百威的話:“他有現成的貨嗎?”

“有,”陳百威道,“剛才我說有一宗軍火買賣,說的就是這一宗。現在他們正急於尋找買主。”

文貴明白陳百威的用意,隻是不好直接提出來,於是說:“堂主,恕我直言,我們有現成的買主,為何還要去外麵找?”

陳百威明知故問:“誰?”

文貴道:“上次莫堂主不是要我們押一批軍火去泰國麼?現在他的貨還滯留在廣州,一年半載能否運過來還是問題。我們何不——”

“不——”陳百威連連搖頭,“這是犯江湖行規的事,千萬不可以!”

文貴又勸道:“沒關係,泰國毒梟金雄的馬仔‘人妖’我也認識,這幾天可能還來香港,由我出麵與他接洽。”

陳百威總是不肯,傅靈華以為堂主真的不做這宗生意,急道:“堂主,這機會難得,駁殼一百枝,手雷20枚,漢陽造20枝,手提機槍10挺,勃寧郎50枝……而且價格比市價高出三倍,這宗生意做下來,足夠堂口開銷一年……堂主,我求求你千萬別錯過良機!”

隻有文貴明白陳百威的心思,忙遞眼色給鄧大清。

鄧大清會意,說道:“陳堂主,既然這樣,這生意就以‘和群樂’的名義跟金雄做,反正‘三山會’還欠我堂十幾條人命,量他莫啟青也不敢說我違犯江湖行規。”

陳百威還不鬆口,他在等著最後一個人說話。

許成名見所有的人說話了,望了望鄧大清:“我們已決定歸附陳堂主了,既是為了做這宗生意,和群樂的名稱就暫時保留下來。等從泰國回來,立即舉行歸附儀式。”

陳百威道:“許堂主此話差矣,我們兩個堂口本來就是一家,不必分你我,哪來‘歸附’之話?快不要提!”

鄧大清道:“陳堂主如此說,就是有意拒我於門外了,失去了你們的保護,我們等著就要被彭昆滅亡,還望陳堂主可憐可憐‘和群樂’幾十位弟兄。”文貴也勸道:“堂主,就答應他們吧!”

陳百威想了想,說道:“許堂主乃堂堂一條漢子,歸順之說先還是不要提,兩家先合在一起共事,合得來時以後再說。”

這是個折衷的辦法,眾人不再多說。

又回到避開莫啟青直接與泰國毒梟金雄做生意的事,除了陳百威,大家一致認為不能失去這次機會。

陳百威希望的結局正是這樣,最後藉了“少數服從多數”的借口,以逃脫“奪人生意”的罪名。他這樣做其實也是故意做給許、鄧倆人看的。

接下來便是今後工作的安排問題,考慮到彭昆欺侮許成名已成了習慣,決定派文貴帶領百多名“和安樂”成員據守三大酒家、佳荷電影公司及其他一些娛樂場所。

陳百威最後總結道:“當前我們有三大任務——第一是盡快恢複塘西風月地的正當營業,把彭昆的‘旺發’壓下去,這工作交給文軍師;第二,去越南榮市運第二批妹仔過來,何南負責招集,運送的工作交給許堂主與鄧軍師;第三,去泰國給金雄送軍火,考慮到這是第一次去泰國,沿途各種意外難以預料,危險性極大,這事由我親自率領一批弟兄去完成。萬一有了三長兩短回不來,今後‘和安樂’就交給許堂主。”

許成名本是位重義之人,陳百威這一連串舉動已令他感觸至深,站起身道:“不行,一開始就分派我去越南,誰都知道這條線已經被陳堂主掃平了障礙,如果傳到江湖上豈不都要恥笑我許成名是膿包?!我要求去泰國!!”鄧大清也在一旁道:“如今我們是一家了,沒有你我之分,從總體利益出發,還是由我們出麵得罪莫啟青為好——畢竟當初在‘旺發’他們誤殺了我們的人。”

陳百威隻好依允。

分工就這樣了結,完了鄧大清記起一件事來,說道:“陳堂主,我們‘和群樂’屬下有一家電影製片公司,老板叫黃捷板,又是導演,人也挺能幹,最近他有一個構思,說是想拍一部江湖上的盜匪片,這想法不錯,而且很快香港又要恢複安穩了,到時確能賺一筆大錢。”

陳百威一聽又來了興趣,暗忖:我們“和安樂”不是沒有合法名份麼?

何不就冠以“佳荷”娛樂公司?因說道:“你去問問黃捷板,看他願不願意要我們做他的董事。”

鄧大清翅起拇指道:“陳堂主果然了得,看問題準確且有非凡眼光。我看將來的娛樂圈,一定是電影獨領風騷。有了電影公司的名稱,比‘和安樂’冠冕堂皇多了。好吧,這事包在我身上,保證他沒有不同意的。”

送走許成名、鄧大清,文貴埋怨道:“堂主,他們自動歸順,又不是我們強迫的,你怎不答應?”

陳百威道:“‘歸順’這兩個字不能光憑口頭和形勢,主要還要心服口服。”

“他自己提出來不正是心服口服了麼?”

“現在他們正處於危機之中,迫於無奈,如果很快答應下來,給他們的印相就好像我們早有用意,這能讓他‘心服口服’麼?”

文貴似有所悟頭點不語。

“現在你除了盡快進入三大酒家,還有一樁大事。”

“我知道,”文貴說道,“泰國‘人妖’每回過來都在金陵下塌。我查了一下皇曆,明天是黃道吉日,宜開張做買賣,我就先入金陵,豈不一舉兩得?”

陳百威點頭:“很好,先打電話通知所有跟我們有交情的堂口,請他們明天去金陵一敘,這等於向公眾宣布,從此這三大酒家是和安樂的地盤。”

文貴點頭說,又道:“還應該打電話給各家報館。這一點很重要。罷工之前,香港三大酒家每有新人登場,都要刊登廣告說‘鮮花到港’;如果是非洲黑妹,則寫成‘黑牡丹運抵本港’;是日本妹,又說‘櫻花時節又逢君’,為了滿足虐待狂,便在報上大書特書‘有刺玫瑰抵港’喜歡被刺者,請前來選購。”

陳百威覺得有趣,笑問道:“我們明天隆重推出五十名越南妹,這廣告又如何做呢?”

文貴搔首:“這個文謅謅的玩意我不大在行,記者們反正會有辦法的。”

“好吧,速去辦理。”

不說次日金陵酒家如何熱鬧,五十名含苞欲放的越南妹穿著精心設計的本國服裝在大廳裏穿來梭去撩得香港的老少色鬼心搖魄墜,單述這一天陳百威拋開所有手下,單單陪伴佳荷電影公司的老板黃捷板。

黃捷板乃是一介藝人,見陳堂主對電影如此感興趣,倍感榮幸。兩人眉飛色舞,談得十分投機。

黃捷板說:“將來的娛樂圈,電影將會成為眾人喜愛的東西,好的電影,不僅能賺一筆錢,更能賺一身名氣,像西方的卓別林,他的名氣幾乎是家喻戶曉。”

接著又談到演員出了名的諸多好處,不僅能提高本人的知名度,公司也能賺一筆錢。好演員還要有好劇本,這也是最重要的。

“最近我有一個發現,”黃捷板見時機成熟了,開始向陳百威提他的正經事,“我們香港電影業所以不景氣,主要老是才子佳人千編一律的題村使觀眾產生了厭煩。”

陳百威點頭:“聽鄧軍師說你有很好的構想,是嗎?”

“是的,”黃捷板道,“你都知道了,可見陳堂主是我們電影藝人的真正知音,鄧軍師也向我提過了,就衝這,你這個董事我認定了!”

陳百威笑道:“先不要談這事,快把你的選題計劃說出來,我們合計合計。”

黃捷板用手在嘴上抹了一把:“我以前曾求過許堂主,請他談點江湖上的事,啟發啟發,編一個盜匪片,這個片子拍成了,能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沒想到許堂主對這事不感興趣,今天難得陳堂主這麼熱心,從此以後將是我們的董事,我想,你說的江湖故事肯定比別人說的更為生動。”

陳百威道:“你這個選題確實很好,相信你也能拍好,隻是江湖上的事,我經曆的雖不少,但太過於平淡,難以吊足觀眾的胃口。”

“陳堂主但說無礙,江湖上的事你認為是平淡,其實正是風起雲湧。”

陳百威打算給他講述這次越南之行,想起何南的傳奇經曆來,就說:“我倒忘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我們‘和安樂’的總管何南,在所有人的印相中是位老實人,可最近我和他去了一趟越南,看法就徹底改變了。”於是,把何南從年輕開始在江湖上闖蕩,足跡遍及東南亞各國及每到一個地方都欠下一筆風流債的故事說了出來。

黃捷板果然是位獨具慧眼的好導演,立即從陳百威所講的故事裏嗅出這是一個非常賣坐的題材,喃喃道:“真有這等事?簡直比編劇編成的故事還要動聽!”

陳百威點頭道:“好雖好,不過還有一個大局限。”

“什麼局限?”

“地域跨度太大了,你的攝影棚難以製造異國景致。特別是像泰國的森林和大象、越南的竹樓、南洋的熱帶叢林……”

黃捷板認真:“實話告訴堂主,我所以認定這個選題正是因為它的地域跨度大。拍電影的外景是不能依賴‘布置’的,一定要親臨現場,拍泰國的森林與大象就一定要去泰國,拍越南的竹樓,非得去越南不可!”

“這樣一來開銷花費豈不是很大?”

“俗話說,不放籠中雞,哪得深山鳥?拍電影也像做生意一樣,本錢大,利潤也大,隻要拍得好,在世界各地發行,那些花費算是九牛一毛。”陳百威想了想,說:“最近我們要去泰國做一趟生意,順路也可以把攝影組的人帶上。隻是時間可能緊迫,你得抓緊一點。”

“沒問題,我隨時可以拉得出來。劇本的大綱我一個晚上就行,再交給寫作班子,一人寫一集,幾天就出來了。”

陳百威又說:“越南那邊的外景可省一筆開銷,我們堂口在榮市立了一個點,恰好那地方正是故事的發生地。”

“這正好,真實的東西最能吸引人。”黃捷板說,“還有故事中好幾位異國女郎的演員入選,金陵、桃園、廣州這三大酒家不難找到,隻是要想辦法先‘炒’一番,炒紅了不僅對演電影有好處,同時還可以提高酒家的知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