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異曲同工(2 / 3)

倆人正說著,堂口弟兄入報:“堂主,記者小草來訪。”

“請他進來!”

小草背著相機,手裏拿著一張報紙進來,臉上的表情十分憤怒。

陳百威一眼看見報上有白雨寫彭昆的文章,便明白他的來意。果如所料,小草一落坐就氣咻咻道:“陳堂主、文軍師,你們看了報紙嗎?”

陳百威點頭,示意手下給他沏茶。

“簡直是流氓!”小草喝了一口茶罵道,“太豈有此理了!”

“他本身就是個流氓,”文貴道:“世上豈有此理的事太多了,問題是我們找不到他的證據。”

“我正向你們要他的證據呢,沒有證據,這趟豈不是白來了?”

“那到沒有,”陳百威說,“證據還是有的,隻要能找到蘇小楓什麼事都能解決。”

“蘇小楓已經失蹤了,”小草說,“自公告刊登後,連莫啟青都主動投案了,獨獨蘇小楓遲遲不出現,看樣子一定是彭昆懼怕蘇小楓供出他,才有意殺人滅口或是躲了起來。這些天我在考慮寫一編關於蘇小楓失蹤的分析報道,可是又怕彭昆反咬一口,說我誣告他,想來想去隻好到這裏向你們討一點消息。”

一直沉的文貴說:“你和白雨是同事,他最近和彭昆打得火熱,從他口裏說不定可以尋找到一點有關蘇小楓線索。”

小草搖頭道:“白雨老了,寫不出東西來了,報社念在他幹了多年的情份,給他分派一份閑工,飼弄花草什麼的。最近也不知什麼原因,又被彭昆利用,寫了那麼一篇文章。”

“你們報社那種文章怎麼也可以登?”文貴問道。

“這有幾個方麵的原因,一是報紙本身就是公眾讀物,刊登一些引起公眾注意的文章對發行量有好處;二是白雨多年沒發表文章了,登一篇照顧情緒。這樣做並不等於我們報紙就承認彭昆是真正的愛國人士。”

陳百威點頭表示讚同,說:“剛才文軍師說得有點道理,回到報社多與白雨接觸,說不定他會知道一點有用的線索。”

小草到了該走的時候,起身道:“我當然會打聽,不過你們也不能放棄,想其他辦法打聽打聽,我正等著寫這篇大稿出名呢。好罷,告辭。”

陳百威也不挽留,小草走後,又落實如何收買彭昆手下打探蘇小楓下落的事。

幾天後,陳百威派去的探子得到一點線索,說蘇小楓被藏在郊外一個很隱蔽的地方,由專人送食物與女人。

得知蘇小楓還沒有死,陳百威放心了,問道:“負責送食物的是什麼人?”

“是彭昆身邊的人。”

陳百威歎了口氣,望著文貴道:“這就不愁了。你下去打聽具體是什麼人、有了消息及時彙報。”

陳百威送走了探子,小草就打來了電話。

“陳堂主,白雨真知道蘇小楓的下落!”

陳百威喜出望處,說:“真的?”

“一點不假,不過這老小子要錢才肯開口。”

“你馬上帶他過來,我願意給錢。”

“好的,我就帶他過來。”

一個小時後,白雨到了,進屋就提出兩個要求:一是保密,不能透露是他提供的線索;二是要一大筆錢,得了錢馬上離開香港去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

陳百威道:“第一個要求我可以保證,至於第二個要求……”

白雨咽了咽口水,說:“我的要求不高,五十萬港幣就夠了。”

陳百威道:“你開這麼高的價我就隻好另辟途徑了,實不相瞞,我的人已買通了彭昆的手下,蘇小楓的下落很快就會知道。”

白雨這下急了,說:“那就五萬”

“一萬!”陳百威截釘切鐵,“不幹就拉倒。”

白雨苦著臉:“我以為會發一筆大財,沒想到——唉……”

“先說說你的消息是從何處得來。”陳百威望著白雨。

“是這樣的,最近為寫文章的事,我和彭昆接觸多,他不知聽誰說過我有一套種花的好技術,向我討要一盆花,我以為是他要,誰知他對一位馬仔說,把這盆花送過去給小楓賞玩,我才知道他是籠絡人心。心裏後悔不該好花送人,轉而又想:蘇小楓是軍政府通輯的漢奸,找到他的下落說不定可以領賞。於是就租了車在後麵盯著,才知道蘇小楓原來是藏在石澳的一個村子裏。從石澳回來,小草找我打聽蘇小楓的下落,並說你願意出大價錢……”

陳百威道:“好吧,你先回去,如果你說的是真話,錢馬上兌現,我是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絕不會食言。”

送走白雨,陳百威親自領著一批人駕車去石澳,在白雨說的小村莊果然找到了蘇小楓。這小子死到臨頭還在悠閑自得地賞花,這盆花也許就是白雨送的那盆。

陳百威下令把他抓住,蘇小楓拚命反抗,還一再叫喊冤枉好人。

“把他的嘴堵起來!”陳百威道。

蘇小楓被五花大綁,嘴裏堵了毛巾被推上客貨車,徑直送往“鋤奸處”。

戴維斯驚訝地看著蘇小楓,翅起拇子表揚道:“陳先生果然有一手!”命令手下道:“給我鬆綁、用刑!”

“慢,”陳百威提議道,“不妨先打個電話把彭昆叫來,要他沒有逃跑的機會。”

“說得有理,”戴維斯道,“隻要這家夥供出彭昆,我立即扣留他。”

話說彭昆在香港淪陷的三年多裏,威風八麵,聚集了不少的錢財。人一旦有了錢,就特別愛惜自己,擔心什麼時候突然栽了,因此行事更為小心。自從鴆殺了在東江搶劫胡蝶財物的馬仔後,他準備洗心革麵,扮演一位薩菩善者,在手下麵前不再像以前一樣動輒打罵,特別是對蘇小楓,更是情同手足,令人大惑不解。他解釋道:“經曆了這麼多事,我突然發現世界最最值得親近的還是你們,從此以後,各位是我的親弟兄,不是馬仔……”

1944年以後,日軍在戰場上失利,他為了撈取資本,利用與李誌廷的特殊關係,救了一批抗日分子,並盡量使被救者知道是他幹的。1945年8月14日,日本人正式宣布投降,這時候彭昆緊繃神經,日夜回憶、檢查自己在什麼地方存有漏洞,發現隻有蘇小楓知道他秘密與李誌廷交往。

這時,恰逢軍政府在報上刊登公布,限令凡在淪陷時期效忠過日本的漢奸主動去“鋤奸處”投案自首,爭取寬大處理,名單上赫然有蘇小楓的名字。

蘇小楓也聽到了風聲,十分焦急,準備去自首。

彭昆知道一旦蘇小楓落在“鋤奸處”手裏,自己也會跟著完蛋——殺人滅口?這辦法當然好,但這節骨眼上誰都十分敏感,自己會成為被眾人懷疑的目標?

彭昆沒有這麼做,召集手下,聲淚俱下他說絕不會讓“和義堂”的任何人被“鋤奸處”抓走。然後私下裏恐嚇蘇小楓:“你別犯傻,勸你去自首——說是寬大,實際上是殺頭。”

蘇小楓很怕死,說:“我該怎麼辦,好容易熬到今天,這樣死了不值。”

“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你先去一個地方躲起來,等過了風聲再接你回來。”

“躲哪裏啊?我是舒服慣了的,離不開女人和酒。”

“我在郊外替你租間屋,定期派人送食物、送女人,保證不會讓你吃虧。”就這樣蘇小楓被彭昆藏在石澳,每隔幾天,派兩名馬仔送食物、送女人。一開始堂口裏不少人猜測彭昆會想殺了蘇小楓,過了一段時間,並沒有跡像,這才相信彭昆是真心待手下好了。

石澳在東龍洲的對麵,靠近大海,從前為綁票議員伍平,彭昆與陳百威在這裏火拚過,地形相當隱蔽。

蘇小楓安頓下來後,社會上對彭昆與李誌廷交往的事議論頗多,認為如果不變節當漢奸,絕不會得到日本人的庇護。

彭昆焦頭爛額,當他從《中國新聞報》上看到小草吹棒陳百威的文章,靈機一動,派人把白雨找來。

白雨仍在新聞報社,由於年齡的關係,采寫不出吸引人的新聞,在報社頗受冷落。報社看在他過去的功績上沒有炒他魷魚,因為他一向文弱,手無縛雞之力,做不了粗重活,於是分派他飼養報社天井裏的花草,每天十分無聊,因此有時間研究世界各地的奇花異卉。

彭昆派人請他,他以為彭昆也愛花,一進門就大談花經,從洛陽牡丹到日本君子蘭,講得唾沫飛濺。

彭昆找白雨是想請他寫一篇名為《彭紳士,一位靠智慧救亡的中國人》的報道,題目是彭昆自己擬的,內容他也想好了,說他在淪陷間如何巧妙地與李誌廷周旋,救了無數抗日積極分子。因此,對白雨的“花經”當然不感興趣,就說:“你說的花都沒什麼出奇的。”

白雨急了,扶扶眼鏡說:“我有出奇的花卉,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弄到了一盆蔓陀羅花。此花聞之香,可有奇效,不管什麼人聞了,就會失去記憶。”說到這裏,白雨喜喜笑道:“如果彭軍師喜歡哪位女人,這些女人又不肯就範,聞一下蔓陀羅花,絕對成功。要不要我送一盆給你?”

彭昆覺得再沒必要扯這些無聊話,說:“這年頭隻要有錢沒有不肯就範的女人,白先生,錢比蔓陀花重要,你還是想辦法賺點錢吧。”

白雨紅著臉道:“那當然,那當然。”

“我這裏有條財路關照你,替我寫篇文章,事成之後還有重賞。”彭昆把自己擬好的內容提要給了白雨。

白雨看了一遍,抬起眼道:“彭軍師,這個題目我看要改一下。”

“怎麼改?”

“改成《與魔鬼打交道的人》更好,意思含義是一樣的。”

彭昆連連搖頭:“不妥,就用《彭紳士,一個靠智慧救亡的中國人》。重點要突出‘彭紳士’這三個字。”

白雨明白了彭昆的意思,說道:“最近的風聲對軍師很不利呀。”

彭昆聽出了一點端倪,追問道:“什麼風聲,難道連我也瞞麼?”

白雨紅臉道:“那倒不是。我聽小草說,最近很多人都向鋤奸處舉報你,戴維斯對你也有懷疑,準備叫陳百威去詢問你的證據。”

彭昆吃驚不少,問道:“你和小草關係還好麼?”

白雨搖頭:“不是很好,不過他是直腸子,心裏藏不得話,有什麼都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