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裏尚有些銀錢,也有些良田。我原配夫人過世許多了,沒有留下子嗣,我家中沒有小妾姨娘,我母親跟著我大哥,不同我一起住……”秦渭在她身後說道,“我沒別的本事,但我肯定會拚盡全力護著你,教你心裏快活。你不必再住在山腳下,也不用擔心林家人欺負你。我會護著你……”
他越說越自然。他想,如果她願意,他回去之後就上書朝廷。若是皇兄同意,那她就是他的王妃。若是皇兄不同意,他可以不做王爺。——反正他這個王爺,做著也沒什麼趣味。
當然,皇兄肯定會同意的。若是皇兄有意插手他的婚事,早就在京城指派一個姑娘嫁過來了,何至於讓他年近三旬,仍是鰥夫?
他聽到宋氏輕輕嗚咽一聲,說了一句“呆子。”他待要細問她究竟是何打算,她已經快步走了,且看架勢,似是並不想見他。
秦渭走的那一天,終是沒再見到宋氏的麵。他回了睿王府後,著人打聽,方對宋氏的境遇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她閨名叫宋玉嫻,二十五歲,原本也是秀才之女。她十七歲上,嫁到了林家,可惜婚後不足一年,丈夫便去世了,夫家說她不祥,不許她住在林家,連她在林家為亡夫守孝都不允許。她娘家又沒了親人,隻能用嫁妝請人在落雲山腳下建屋而居。
可是,就連是在落雲山腳下住著,都有人來尋她麻煩。林家有人稱她建房屋的錢是挪用的林家錢財,時常來騷擾她。
還是有次住在山上的吳大家的門人出麵幫了她一次,林家人才來的少了。
秦渭知道的越多,對她的憐惜之情就越重。回憶起那一個多月裏的點滴,他心中一暖,柔情頓生。
初時他身邊的長史幕僚都反對,他是王爺,他的妻子是王妃,怎麼能是一個出身貧苦的寡婦?再說,皇帝又豈會同意?
秦渭卻不以為然,他甚至想著,宋氏出身不好,皇兄才不會反對。
他再次去尋了宋玉嫻。快三十歲的他,很想有個家了。
這一回,她連門都沒讓他進。
秦渭站在門外,這次沒有吹塤,而是拿出了一支短笛。
他吹奏的是當地小調,一首又一首。
到第六首上,宋玉嫻打開了門。
笛聲戛然而止。
秦渭含笑看著她。
“我不知道你是誰,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你竟然說想娶我?”宋玉嫻道,“而且,我還是個寡婦。你說話做事之前,到底有考慮周到?”
秦渭愣了愣,繼而笑了起來:“宋宋說的是,我以後做事,會周到考慮的。倘若哪裏不當,你可以提醒我啊。”
宋玉嫻橫了他一眼。
秦渭笑笑:“是了,我姓秦,行五。單名一個渭字。”
秦渭既有心求娶,自然拿出了誠意。他一麵向宋玉嫻表明愛慕之意,一麵與林家周旋。宋玉嫻點頭後,他立即上書朝廷。
皇帝並未在他的婚事上為難他,很爽快地就同意了。
弘啟十七年,睿王秦渭娶宋氏為妻。
婚後的生活雖與他想象中略有不同,但是自王妃陳氏過世後,他的睿王府終於又有了人氣。新王妃宋氏出身普通,對王府的規矩不大習慣。
兩人偶爾也會吵吵嚷嚷幾句,但是夫妻感情還不錯。
睿王在封地,無詔不能進京。所以後來皇帝駕崩,新皇登基,他都沒能回去。
婚後第二年,他們的長子出世。
生這個孩子時,他們的年紀都不算小了,秦渭三十一歲,其妻宋氏二十七歲。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也是上天送給他們的禮物。
宋玉嫻抱著孩子,輕聲道:“你給取個名字吧?”
秦渭心裏有不少名字做選擇,但最終,他卻道:“等我上書向朝廷報喜。”他頓了一頓,又道:“請母後賜名吧。”
他兩次大婚,母後都未出現。如今他長子出世,他很想母後可以分享他的喜悅。
他想,這是母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孫子。
睿王秦渭上書請太皇太後賜名。
太皇太後並未推辭,給這個孩子命名為“琛”。
琛者,珍寶也。秦渭雖知道母後取名是按照輩分排行取的,可他內心深處還是願意認為這是因為母後把這個孩子當做了她的珍寶。
他想,也許母後不待見他,但是對孫子還是很待見的。
可惜,琛兒不能在祖母跟前承歡膝下。
這是新帝登基的第二年,八月二十八,太皇太後壽辰。新帝下旨,準許睿王秦渭進京為太皇太後賀壽。
接到聖旨後,秦渭在院子裏站了半夜,才在王妃的催促下才回房。
他的皇兄駕崩,坐在皇位上那個人,由他的皇兄換成了他的侄子,這對他的影響似乎還沒有他能進京大。
時隔六年,他再一次見到了自己的母親。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太皇太後寇氏對他和藹了許多。
秦渭心頭一暖,衝口道:“母後,孩兒以後日日在你跟前盡孝好不好?”
他有妻有子,生活和美,可他心裏仍有一大遺憾。這遺憾來自於他的母親。
他想,他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然而他的母後卻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