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婚了,皇後是周成從未聽說過的孟氏女。
蜀王出事了。
永安伯散布謠言圖謀不軌。
太皇太後離世。
皇帝龍威越來越重,可是周成等了又等,卻一直沒等到他冊封公主的消息。甚至她這個人仿佛是從世上消失了。
周成有時迷茫,是不是這一切隻是他的臆想?她當日在荊棘崖就已殞命?是他不甘心才會再後來臆想出這些事情?
不不不,那些不是他的幻覺,那是真實存在的。
那麼她到底去了哪裏了呢?
周成最擔心的是她已經失去了性命。——他常常做的夢就是證明。可他並不願意這麼去想,他更願意她仍好好活著。
新帝登基後數年,周成開始在外走動,打探消息。
皇帝身邊確實沒有一個女子像她。但是周成卻打聽到另外一樁事。
永安伯散布的謠言,其中有一條關於孟皇後的,說孟皇後是新帝的妹妹……當然這謠言早就被證明是假的了,但周成的心卻忍不住狠狠一跳:不止一個人說孟皇後形貌酷似齊王。
不少人感歎著孟皇後好命,因為生了一張和已故的齊王相似的臉,就母儀天下。這是何等的幸運!且又有說法,據說是武安侯孟越先時是沒有女兒的,忽然有一天對外公布,他有個失散多年的女兒,這女兒偏生還和已故的齊王長的一模一樣!
誰不知道新帝在登基前和齊王殿下兄弟情深,為了這個弟弟,尚是晉王的他,直接端了虎脊山匪盜?
周成聽人猜測說是武安侯孟越心機深沉,知道皇帝的軟肋,就特意尋了個替身……他耳畔嗡嗡直響,指尖冰涼。
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情?長的一模一樣?
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世人眼裏早逝的齊王其實當年並沒有死,而且還是個女兒身。
在皇帝身邊,形貌一致……
偏偏他舊日的同僚證明,皇帝身邊並沒有另外一個可疑的女子。
周成心中一凜,永安伯傳播的謠言,一定是假的麼?
皇帝當年對四殿下感情如何,他可是很清楚的。
不不不,皇帝不是這樣的人。他對自己說,不要妄自猜測。
周成心想,如果他去一趟皇宮,求見皇帝或皇後,多半就會知道真相。但他隻敢想一想,卻不敢,也不願這麼做。
他固然相信她和皇帝,可又隱隱擔心萬一是真的呢?
周成不敢再想下去,他隻能反複對自己說,皇帝既能愛重跟她容貌相似的孟皇後,那肯定也會善待她。可能是因為種種原因,皇帝不能封她為公主,不能公布她的身份。但肯定會對她很好很好。
這世上哪有愛重“替身”而不善待本尊的呢?
這麼一想,他心裏稍微舒坦了一些。
周成沒想到,他會在京城裏皇宮以外的地方看到皇帝和她。
他先時租賃的房子有一麵牆倒了,要修葺,房東百般道歉,要他暫時先去另一處宅院。
新鄰居是一個屠戶。這沒什麼,大家做的都是動刀子的生意。唯一特殊的是這高屠戶的妻子是位故人。
周成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認出她是當年章華宮裏四殿下身邊的大宮女。
她竟然出宮嫁了一個屠夫?
周成覺得難以置信,但他無意上前與其廝認。後來他才發現,在新宅院,遇到的故人不止這麼一位。
那日,一輛馬車停在高家門口。周成遠遠看到馬車裏當先跳下一男子,氣質清貴,神情端肅,竟是皇帝秦珣。
卻見秦珣回身衝馬車裏的人說了一句什麼,一個女子扶著秦珣的手下了馬車。
周成瞬間睜大了眼睛,這個女子,他絕不會認錯。
他一顆心砰砰直跳,是她,真的是她,她還活著。
但很快,他發現,她如今做了婦人打扮,且與皇帝舉止親昵,遠不像普通兄妹。
他心裏一咯噔,想到了那些傳言。
那兩人相偕進了高家。
周成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他站在那裏,心念如潮。
在那兩人離開後,周成敲響了高家的大門,正式拜訪新鄰居。
一見到他,楊掬月明顯一驚:“你,是你……”她讓高屠戶等人回避。
她記得這個人,先時皇帝曾讓這人保護殿下。是以她也不生疑。
“皇上和皇後有一句話忘了告訴姑姑……”周成隨口說著,卻留神看著楊掬月的神色。
“什麼話?”楊掬月奇道。
周成心頭一跳,眼眶發紅。
是真的!她竟然真的是皇後!方才他心裏還抱著一絲僥幸,可現在那絲僥幸一點都沒有了。
他怔怔地道:“為什麼?他們是兄妹啊!她不願意的是不是?!”
楊掬月因為他這一句話神色大變:“你胡說八道什麼?我聽不懂!皇後娘娘是武安侯的女兒,人人都知道的。她和皇上兩情相悅,帝後和睦,又怎會是不願意?”
“別騙我,我知道她是四皇子。我見過她女裝的樣子,她的身份瞞不過我。”周成苦笑,“外間前幾年的傳言都是真的嗎?真是兄妹……”
他聲音發顫,害怕而又後悔,竟再也說不下去。
楊掬月輕歎一聲:“不是,他們不是兄妹。”她補充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敢對天發誓,她是四殿下,也是孟侯爺的女兒。”
“……”
楊掬月溫聲道:“我沒必要騙你,皇上也沒必要騙天下人。”
她這般說著,心裏想的卻是,需要穩住此人,想辦法把這件事告訴皇帝,這個人知道了一些秘密,恐怕是留不得了。
而周成,他則緩緩合上了雙目。他們不是兄妹便好,是兩情相悅更好。
她過得好,他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