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到底年紀小,說了會話,就露出了疲態。秦珩忙讓奶娘抱了他去安置。
秦珣這才舊話重提:“那掬月姑姑是有別的事情?”
猶豫了一下,秦珩輕聲道:“是周成。”
她不想瞞他。
“周成?”秦珣皺眉,“周成?!”
秦珩點頭:“姑姑說,她昨日見到了周成,周成問了一些事情。”她看秦珣麵色沉沉,小聲道:“咱們昨日去看姑姑,周成看到了,也認出了我,知道了咱們現下,現下是夫妻。”
從瑤瑤口中聽到周成的名字,秦珣眉峰微蹙,心下不快。然而在聽到她說“現下是夫妻”時,他心裏的不快略微散去了一些。他挑眉:“然後呢?”
“姑姑放心不下,就想著告訴咱們。”秦珩握住他的手,聲音又輕又軟,“他是哥哥的人,哥哥信得過他的,是不是?”
她望著他,微微一笑,顧盼流波。
秦珣垂眸:“信得過?信不過?”竟是沒有給她回答。
周成此人,曾是紮在他心頭的一根刺。她為掩飾身份的秘密,假死脫身,在太平縣隱居。而這樣的大事,她竟然隻告訴了周成一人。而且她和周成在太平縣朝夕相處長達半年之久。但他很少提起周成,他甚至有意想遺忘掉這個人。
他確實已經許久不曾想起周成了。今日聽瑤瑤忽然提起,秦珣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煩躁不安。
瑤瑤是他的妻子,是晚晚的母親,是他要攜手一生的人,而且她肚子裏還有他一個孩子。
小小的周成,又算得了什麼?
“我聽姑姑說,他如今不是侍衛了……”秦珩笑笑。
秦珣反手將她的手攥在手心裏,打斷了她的話:“說起周成,我倒是想起一樁舊事來……”
他想,周成的事情日後再說,盡管周成不算什麼,他也不想她因為別的男人分了心神。
秦珩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她眨了眨眼:“哥哥……”
“當初拐你假死的,可不就是周成麼?”秦珣似笑非笑,“我讓他保護你,他倒好,拐了你在太平縣廝守……”
想起此事,他就心頭酸澀,又隱約覺得後怕。如果不是陰差陽錯找到她,他們是不是就再也見不著了?
一想到後半生可能沒有她的存在,他恐懼陡生。
“哥哥又翻舊賬。”秦珩無奈,“你明知道是我想假死。我還怪他出賣我呢!”
“哦?”秦珣挑眉,“所以,你是承認不願意跟我相認了?”他說著伸手攫了她的下巴,語調轉冷:“四皇弟?啊,不,四皇妹……”
秦珩一愣,看他眼中滿是笑意,知道他是在玩鬧,也跟著以袖遮臉,顫聲道:“你,你是誰?你,你認錯人了吧?”
驚惶無措。
兩人對視一眼,想起舊事,齊齊而笑。
相似的話語,卻是不同的心境。兩人感情和睦,舊時的不快如今想起來,也有新的感觸。
兩人目光相觸,均看到對方眼中的深情纏綿之意,空氣似乎變得稀薄起來。
秦珣笑一笑,故作凶狠:“我是誰?我可是你丈夫!”他說著傾身吻上她紅潤的唇。
待他放開她時,秦珩目光如水,麵頰暈紅。她輕輕推了推他,輕聲道:“我有身孕呢。”
秦珣挑眉:“我又沒做什麼。”
當初懷晚晚時,宮裏的姑姑們也曾委婉提起,皇後娘娘既已有孕,就該同皇上分室而居。然而秦珣毫不理會。姑姑們也沒法子,隻能任他們去。
這次秦珩再度有孕,也無人敢再提分室而居的事情。
晚間,秦珣雖聽太醫的話,不對瑤瑤做什麼,可卻半哄半強要瑤瑤對他做些什麼……
秦珩洗了手,揉了揉酸麻的手腕,狠狠瞪了他一眼。隻是她身上無力,那眼神也頗有些軟綿綿的,不見怒氣,反增風致。
兩人雙雙躺在床上,秦珣的手指在秦珩手上流連。
秦珩待要抽出手,卻被他攥緊。
輕咳一聲,秦珣做嚴肅狀:“別鬧,我跟你說正事。”
秦珩一噎,她何嚐鬧了?鬧的明明是他。
“朝中有人上書建議立下儲君。”秦珣側過頭,“我也想著,是該立了。”
黑暗中的秦珩沉默了片刻,輕聲道:“你做主就好。”
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在她即將沉沉睡去時,耳邊聽到秦珣說了一句:“交給我就好。”
秦珣見了周成。
自比為棄棋的周成,在京城蟄伏數年後,終於得見聖上。他強壓下心頭的種種情緒,下跪磕頭行禮。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登基後的新帝。原本心裏有千言萬語,可在見到皇帝的那一瞬,他竟忘了大半。
秦珣掃了他一眼:“你這些年一直待命?”
周成定了定神:“回皇上,是。”
“皇後娘娘提起你了。”秦珣麵上含笑,“朕想著,你是該做些事了,一身武藝,不能就此浪費。”
聽到“皇後娘娘”,周成雙目陡然一亮,複又暗沉下去。
秦珣沉吟:“你且回家去,過兩日,朕有事交給你做。”
周成精神一震,連忙應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抬頭盯著藍天白雲瞧了好久,他終於勾起了唇角。
當夜,周成取出他和銀票放在一處的戶籍,摩挲了很久,就著油燈的火,燒了。
看著那份戶籍化成灰燼,他輕舒一口氣,似乎有什麼也隨著燒掉的戶籍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