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些?”黃媒婆笑道,“若隻有這些,那包在老身身上。”
忠叔聞言大喜:“辛苦黃媒婆了。”他付了酬金,“等事成以後,還有你的謝媒禮。”
掂了掂分量不輕的碎銀子,黃媒婆臉笑得像一朵花一樣,扭著腰告辭離去。
這些杜子清隱約也有耳聞,他隻是一笑,有些許不自在。
真的就要聽從忠叔的,任由媒婆牽線搭橋,娶一個素不相識的姑娘為妻麼?
他對自己說,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世上大多數夫妻不都是這般麼?成親了以後,也能慢慢培養感情。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將來他待他妻子好,他妻子自然也會待他好。他理解她,包容她,她肯定也會理解他,支持他。忠叔說的是,他二十七歲了,不是十七歲。他不可能一輩子不娶妻……
可他內心深處到底是有些遺憾。
也不知黃媒婆會為他找一個什麼樣的姑娘。
——黃媒婆答應了忠叔要給工部的杜大人做媒。杜家銀子給的不少,她也就格外上心賣力。
不考慮其他,杜大人是個不錯的夫婿人選。在黃媒婆看來,像杜大人這樣的男子,不應該拖延至今才是。年紀輕輕的正四品官員,正直老實,無任何不良嗜好。——初時她還曾懷疑過,杜大人耽擱至今不曾娶妻,是不是因為好男風。
後來打聽一下,方知是她想多了。
杜大人除了喜歡書,喜歡一些新奇玩意兒,還真沒有特別喜好的人。——他身邊沒有通房小妾,也沒有俊俏的小廝。
她若再年輕三十歲,她都想嫁了。
黃媒婆一思忖,這杜大人多半是吃了沒有父母長輩的虧。沒有長輩,在婚姻大事上,就沒人操持。曆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父母,可不就沒人管了?
一把年紀的黃媒婆難得生出一些夾雜著慈母情懷和同情憐惜的複雜情緒。她卯足了勁兒,想要幫杜大人找個好姑娘。她對著自己珍藏的百美圖,認真分析。再去杜家時,她心裏就已經有了一些靠譜的人選。
聽聞黃媒婆來訪,忠叔連忙放下手頭的事情,熱情招待。
黃媒婆眉飛色舞:“大管家,這幾個姑娘,你拿去問一問杜大人,看他中意哪一個。”
忠叔低頭瞧了一瞧,四個姑娘,難得的是家世都相當。
“不是老身自誇。不管杜大人中意哪一個,老身都能包成……”
忠叔聽得連連點頭:“是,是,是,誰不知道你是京城第一媒婆?”忠叔笑笑,順手將那張單子納入了懷中。
這一日杜子清回來的很晚。他剛一回府,忠叔就匆忙迎了上去:“少爺,晚膳準備好了。少爺洗了手,就用膳吧。”
好不容易待自家少爺咽下了最後一粒米,忠叔招呼人將殘羹冷炙撤下,他則從懷裏小心翼翼取出黃媒婆留下的那張單子:“少爺請過目。”
杜子清下意識接過來,他掃了一眼,詫異地看向忠叔:“這是?”
忠叔一臉慈愛的笑意:“這是京城第一媒婆列出來的姑娘,少爺快瞧瞧中意哪一個?”
他心裏想著,快些選,今晚選定,明天就讓黃媒婆去提親。
杜子清皺了眉,認真看了看,這張紙上寫了四個姑娘的姓氏、年紀、父兄官職,是嫡是庶。
確實是四個家世不算差的姑娘,可是就憑這張紙,他能看出他中意哪一個?
搖了搖頭,杜子清輕歎:“真的要選一個?”
忠叔霎時間嚴肅了麵容:“少爺忘了在老爺墓前說的話了?”
按了按眉心,杜子清聲音很輕:“沒忘。”他隨手指向第一個:“真要選,那就她吧,十九歲的薛姑娘。”
忠叔大喜,歎道:“少爺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十九歲的姑娘,因為守孝耽擱了,肯定不會再耽擱下去,最好今年就成親,明年就添人。”
杜子清瞧了他一眼:“忠叔,我二十七了。就這位姑娘,年紀稍微大一些。”
忠叔笑意不減:“大些有大些的好。”
杜子清有些無奈,又莫名有些不自在。他忽的皺眉,將手上的紙揉成一團。
忠叔瞪大眼睛:“少爺,你這是……”
“忠叔,別這樣了吧?”杜子清猶豫了一下,“皇上選妃都不這樣了。”
忠叔收斂了笑意:“少爺……”
他臉上的失望憂愁遮掩不住。他都已經想著要給未來的小少爺配幾個丫鬟婆子了……
杜子清父母過世以後,家中事務多勞煩忠叔。忠叔雖是仆人,可他敬忠叔如長輩。他想,這事忠叔沒有錯,確實是他自己說可以請媒婆牽線的。
“少爺還記掛著那個?”忠叔神情古怪,伸出食指指了指上方。
杜子清呆了一呆,很快意識到忠叔所指是誰。他頗有些哭笑不得:“沒有。這都哪兒跟哪兒……”
他不是記掛著誰,他隻是如同他自己說的那樣,比起盲婚啞嫁,他想娶一個能心靈相通的姑娘,他自己中意的姑娘。
隻是這世上有一些事,不能盡如人意。
沉默了一會兒,杜子清輕聲道:“忠叔,那就她吧。”
他想,如果真成了親,那他肯定會好好待她。他以誠相待的話,心靈相通也不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