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若是戰爭爆發了呢?這小鎮還在嗎?這些曾與她親厚的鄉民又會在何處?
不,絕不能讓她的家園毀在白澤等人的手裏!
至於跟了他去,兩女共侍一夫,那更是不可能。
她沉默著微一頷首,重新踏上馬車。
高濬要跟上去,那杜月微攔了他道:“怎的,不道歉就走?”
高濬乜斜著她,突然對著她的臉吹了一口氣,繼而彎彎唇角,一雙桃花眼似要淌出水來。如斯姿態,極盡風流佻達。
杜月微羞紅了臉。
高濬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裴劭在旁看得分明,隻恨得暴跳如雷,無奈身子被莊嶠的劍抵著動彈不得,若不然,定要撲上去與這廝拚個你死我活。
恰適時,莊嶠突地一聲大吼:“快走!”便見身後的小路上現出了十來個黑衣人,個個如狼似虎,直撲兩輛馬車。
兩個車夫哪見過這般陣仗,一時呆住。莊嶠飛身而起,奪了前頭那輛車夫的馬鞭,揚手“啪”一下脆響,馬兒嘶鳴,馬蹄一陣騰躍,如風馳電掣,瞬間掠出丈遠。後頭的車夫也被高濬一推,慌忙一聲:“駕——”拉車的兩馬各自撒開四蹄,緊緊跟上。一時裏塵煙滾滾,雞飛狗跳,行人閃躲,馬車飛馳過小鎮,最終將家以及皂角樹下傷心沮喪而又惶惶不安的人拋到了腦後。
紫蘇和裴勱坐在前頭輛車裏,她拉開車窗簾,隻見莊嶠穩穩立在後一輛馬車頂上,長臂一揚,夕陽餘暉中幾點烏光閃耀,後方似乎有人立時被透骨釘刺中,發出模糊的低吼。
她繃緊唇,手裏扣滿了銀針。
須臾,便有一黑衣人當空躍起,袖底彎刀如一輪瀲灩璀璨的江月,寒光刺破漫漫黃塵,劈斬直落。莊嶠卻似那江中水流,隨形附勢,宛轉低回,隻往側邊一閃,手中利劍若虹橋臥波,將那彎刀環拱於內,忽聽“啵”一聲響,一團血花飛上長空,那黑衣人便似一根基腳斷裂的柱子,轟然倒塌。
紫蘇籲出一口氣,手心裏捏出了一捧汗。
裴勱也緊緊揪著手,直看得驚心動魄,既緊張又興奮:“那些人什麼來路?他又是誰?”
一個黑衣人躲過莊嶠的利劍,眼見得便要追上來了,紫蘇瞅準他臉上蒙巾上方的眼,一翻手腕,銀針激射,那黑衣人舉起彎刀一橫,耍了個刀花,銀針盡數墜落於地。她再起一手,隨即便看見幾枚透骨釘以更快更猛的速度、如光電般直直插 下。黑衣人撲倒在地,腦袋上、脖子上崩開了血線。
看來,得向莊嶠討教討教,將銀針換成透骨釘。紫蘇心道,這才回過頭來,認真看著裴勱,回答他的問題:“那些人是我們這一路上都會有的障礙。他叫莊嶠,武藝很高的。”
“紫蘇,你是說煉製那毒的人很厲害嗎?”
紫蘇嘲諷一笑:“當然。他豈止是害了我爹、胡屠戶一家、劉二嬸一家那麼簡單,他還要叫這片土地恢複它昔日的名稱——且蘭國呢!”
“那……那怎麼辦?”
“所以我要你跟著你家裏人去京城,這裏不適合你。”
裴勱鼓嘟起嘴,瞅了她半晌,然後往車廂壁縮了縮:“橫豎我都跟來了,你不怕自然我也不怕。”
紫蘇長聲一歎,很是無奈:“這不是一個怕字那麼簡單的事!”
馬車繼續不停息地朝前飛奔,漸漸融進了夜色之中。莊嶠如銅牆鐵壁般巍然屹立,若有黑衣人追上,手中利劍如遊龍出擊,吞雲吐霧,刀劍鏗然相碰的火花耀如寒星。
終於,最為頑強的一個黑衣人倒下了。莊嶠收了劍,翻身落進車廂裏。
黑夜濃稠而悶沉,是大雨將至的前奏。
紫蘇拉上窗,看著裴勱炯炯發亮的眼睛,覺著還是有必要再勸勸:“像這樣的追擊,一路上不知還有多少,而且,我要去的地方是戰場。戰場,你懂嗎?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所以你聽話,趕緊趁這個時候下車吧。”
裴勱卻毫無所動:“既然你都曉得危險,那你為何還去?既然你一個姑娘家都能去,那我為何就不能去?”
紫蘇沉住氣,柔聲道:“剛才我對你哥說定護你周全,其實真到了那裏,恐怕我都自顧不暇,哪還顧及得到你?你不為自己想,也該為你爹和你娘想想。”
裴勱看看她,突然靠過來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