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莞爾:“有什麼區別呢?”
老頭兒抓一把頭上帽子,把它從左邊搬到右邊:“是你爹就算了,若是你師父……”他凝目沉吟片刻,大手猛然一揮,“不行!你的師父必須是我!你拜我為師!”
憶月跺腳:“徐先生!抓藥啊!”
“哦,抓藥!”老頭兒捋起袖子,一隻腳踩上樓梯,又停下了,扭頭朝紫蘇招招手,“你來你來!”
於是老頭兒坐在椅子上搖頭晃腦唱藥名,紫蘇爬高踩低,拉開一格格抽屜抓藥、稱重。
三人一起包了幾大包,那老頭兒把椅子搬到北向,抖一抖袍子,麵朝南端坐著,肅容道:“來來來,拜師拜師!”
“我沒準備拜師禮呢,您有見麵禮嗎?”紫蘇笑問,這老頭兒恁般可愛,直教她忍俊不禁。
“你的人就是拜師禮,見麵禮嘛……”老頭兒抓抓胡子,“小老兒金銀財寶沒有,藥草一大堆,隨你拿!”
紫蘇心念一動,默了默,拿上藥包,把憶月拉到一邊,道:“勞煩妹妹先把藥拿回去熬著,我拜了師便回來。”
憶月覺著有些不可思議,回頭瞥瞥在椅子上假模假式的徐郎中,附耳道:“你曉得我家幫主為何不讓他醫治夫人嗎?你看他瘋瘋癲癲的……他瘋,你也跟著瘋啊?”
紫蘇搖頭,將藥包塞進憶月懷裏:“我自有計較。聽好了!憶月,我看你是個實誠的丫頭,若你的確是忠心耿耿,想要你家夫人盡快好起來,這些藥便千萬不可離你的身。你要親自熬好,親自端給夫人服下。”
憶月點頭如小雞啄米:“我省得。”又冷笑,“想要爬上夫人那位子,我偏不讓她得逞!”
紫蘇想說打主意的還不止玖玉一個人,但她心中一輪念頭轉過,終是沒有提及。
目送憶月離開,紫蘇進了屋去,那徐郎中嗬嗬笑得暢懷,直叫:“拜師拜師!老兒活了大半輩子,終於後繼有人了,哈哈哈!”
紫蘇整理了下儀容,端端正正跪了下去:“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好!好!好!”徐郎中連叫三聲,突然眼一閉,嘴一癟,竟“嗚哇”一聲哭了起來。許是大半輩子沒哭過了,淚腺一旦開閘,便如滔滔江水,一瀉千裏,勢不可擋。
紫蘇跪在他麵前,任由他發泄。
老頭兒自個兒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了一陣,一抹眼,見紫蘇還跪著,抽抽嗒嗒地扶起她來,長長一聲歎息,道:“想我徐厚樸一生孤苦,空有一腔抱負,奈何卻屈居在這水匪窠子裏,進,無處可去;退,心有不甘。如今老天爺終於開了眼,叫我收了這徒兒——老天厚道啊!”
言罷,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門外的青天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紫蘇不知這老頭兒所說是真是假,方才她大致看過了,這滿壁的藥櫃裏的確有些好藥,指不定這老頭兒有些本事,拜師便拜師吧,不僅少不了一根毫毛,還憑白多了一個可以討教的同道中人,何樂而不為?
她給那老頭兒倒了一杯茶,見他情緒安定了下來,這才徐徐道:“徒兒有些疑問想請教師父。”
“嗯嗯,我是師父,你自然是該求教我。”徐郎中呷了一口茶,閉閉眼,甚是陶醉。
紫蘇一笑:“那我一次說了啊!其一是七星棉籽油,師父可有解法?其二是‘千裏散花’,師父可曾聽說?又當如何解?其三,師父這裏可有陰蓮根?”
“有有有,解七星棉籽油老兒最拿手!可惜這三十年竟沒讓老兒再遇到,唉——英雄無用武之地啊!”老頭兒立即兩眼放光,摩拳擦掌,“是誰中毒了?老兒給他解,保管他生龍活虎,生一大窩崽子!”
紫蘇大喜,又覺好笑,隻不好在他麵前放誕:“師父能否告知徒兒怎麼個解法,該用到那幾味藥。如此,徒兒也算是得些精進。”
若需要一段時日的療程的話,高濬隻怕不願意待在這裏,而讓這老頭兒跟隨他們而去,曹濟甫多半又不允。
不想那徐郎中抬起一雙眼,盯著她,很是古怪的樣子。
“師父……”紫蘇眨眨眼,莫非這老頭兒騙人?想想,本來這師就拜得莫名其妙,他若不願傾囊相授,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