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體內有毒,先生是給小子吃了解藥嗎?”高濬想著,不管這老兒打的什麼主意,那藥下去,自個兒身體的變化不假,於是重重行了個禮,又自懷裏拿出一張銀票來,“先生煉藥不易,小子無以為報,這點小錢,還望先生不棄。”
徐郎中根本不理睬,隻轉身往前去,邊走邊道:“跟我走,跟我走。”
高濬愣了愣,隻得跟上。
徐郎中去的卻是他的臥房。裏麵極其簡陋,四壁空空,唯有一床。那床也隻是一張窄窄的薄板,其上疊著一床薄毯。
徐郎中回頭道:“來,幫忙。”
兩人合力,把那張床搬了開。
床下堆著書啊鞋啊破衣爛衫啊,亂七八糟,蒙著厚厚一層灰。徐郎中把那些物什扒拉開,露出一方木板來。
看著那驟然出現的木板,高濬頓悟——敢情這老兒在自家床下挖了一條地道呢!
“我走了,你要跟就跟,不跟算了啊。”老頭兒嘴裏說道,拿把薄刀撬開那木板,一下跳了下去。
高濬盯著又合上的木板,好一晌沒反應過來。
這老兒,是在給他指一條逃出水匪窩的路,還是裏麵其實是個陷阱,就等著他往裏鑽?
這老兒,究竟是何身份?若真是出於友好,又為何要出於友好?
想不出結果,眼下又不可能跟了他去,高濬便把那堆雜物重新堆在木板上,再把床的位置擺正,之後,出了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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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斑鳩飛過,屙下一坨屎,恰落在王小春鼻子上。
啪!
王小春醒了過來。
他下意識往鼻子上一抓,登時破口大罵。罵過了,頭腦也徹底清醒了。
娘的,小白臉不見了!
這可是個嚴重的問題!
他呆坐在枯枝敗葉裏,腦子慢慢轉動,回到他睡著之前的情形。那時他在幹什麼來著?啊對,和那小白臉分享睡女人的香豔故事。故事還沒分享完,他就睡過去了。
為什麼會睡過去呢?他的腦子轉了半日,在某一點卡殼,轉不動了。
為什麼會睡過去呢?他的腦子再重頭一點一點龜速般轉過去。啊對,他那時,好像,腦袋的某個部位有一點痛,然後,隨著那點痛,他就睡過去了。
是耳朵後麵有一點痛!
王小春猛一拍大腿,霍然立起。
那麼問題來了:是誰他娘的讓他的耳朵後麵痛的?
是小白臉嗎?他搖頭,不可能是他。小白臉沒武功,手裏啥也沒拿,當時兩人也聊得正歡,他憑啥讓他耳朵後麵痛?
王小春的腦子轉啊轉,轉到了馬棚裏的那人。
一定是二當家的!
王小春再一拍大腿,抬眼眺望馬棚,那裏空無一人。
一定是二當家的!
二當家想要出其不意地除去這小白臉和那黑黃臉的郎中。郎中沒除去,但是小白臉一定可以除去。因為,小白臉跑不掉啊,他王小春也不會阻攔啊。但是二當家的還是擔心他會去向大當家的告上一狀,於是神不知鬼不覺地……
最最關鍵是,二當家的有一門邪門功夫——飛葉傳針。就是把內力化作樹葉化作針,“呲——”一聲,隔空點住人的穴道。
一定是這樣!
那麼問題來了:王小春該怎麼去向大當家的交代?
二當家的狀是不能告的,否則,小白臉就是他的下場。
王小春糾結啊!無法釋然啊!
聚義廳那邊忽然傳來兩聲淒厲的慘叫,嚇得他一哆嗦。王小春愣了愣,確定自己這一次沒有迷糊,確定他聽清楚了是兩聲女人的慘叫!
王小春跌跌撞撞,期間摔了一個跟頭,滾了一個圈,撞到了一塊石頭尖銳的棱角,頭上豁開一道口子,鮮血熱辣辣飆出,最後,他一屁股滑到猛犬虎子所在的鐵籠外。
鐵籠裏,虎子正埋著頭,把鋒利的犬牙卡在女人的胸部;地上另一邊,橫躺著另一具女人的屍體,一片血肉模糊;鐵籠的門那麵,王小春的兩個兄弟,抱著手,看得津津有味。
王小春的心撲通撲通。
娘哎,這可是憐月和惜月啊!兩個如花似玉的丫頭,兄弟們想睡都沒能睡到的啊!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倒是便宜了那畜生!
王小春痛心疾首,深知此處不宜久留,悄悄摸摸地退後,在一堆亂草裏呆愣了許久,然後起身,頂著一顆糊滿血的腦袋,回西廂。
他決定晚一點再去見大當家的,就說小白臉砸暈了他,自己跑了,他正各處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