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軍爺……”驀地,一個矮胖的男人站了出來,哆哆嗦嗦喊過這一聲,卻是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那領頭的轉過身來,豺狼般的目光將男人上下掃過,突然大聲獰笑,道:“聽說大周的男人都是軟蛋,此處卻有個硬的。”
周圍一片放肆的淫笑。
祠堂房頂上的高濬冷嗤;封小罐一口唾沫吐去,可惜距離遠了點,沒叫底下的軍爺嚐到滋味;紫蘇和莊嶠則是麵無表情,攥緊了手裏的小刀和透骨釘。
領頭的伸出刀尖挑起男人的下巴頦:“算你龜兒運氣好,爺們今兒興致高——龜兒子要做啥?”
男人一張臉嚇得煞白,卻仍故作鎮定,道:“小……小孩哭鬧,妨妨……妨礙軍爺了,莫如叫女人們帶著吧。”最後一句,他像是終於鼓起了十二萬分的勇氣,不打哆嗦地說完。
誰也沒想到這男人如此夠膽,竟然會提出這一請求,男人們漠漠望著,女人們卻齊齊露出希冀的眼神。
軍士們又一陣哄笑。
領頭的道:“哦,龜兒子還長了腦髓!”目光睃巡過女人和孩童,“爺們還聽說大周的女人皮嫩 肉香,這憋了一整宿了,可得開開葷;不過嘛,這些咿哇亂叫的小兒的確是個麻煩……”
此言一出,當即便有婦人縮了縮頭,雙手把自己抱緊了;有的則是抬頭看向右邊,大概是向自己的丈夫或者其他什麼親眷尋求救助。
紫蘇的手指再往刀柄扣緊三分,眼角餘光裏,高濬舉起了他的玉笛。
再往下看,那領頭的突然揪住男人的脖子,一爪把他提到麵前,笑問:“好嘛,龜兒子來說說,爺們要幹女人,到底是讓你們這幫軟蛋和小孩看著幹帶勁呢,還是殺了你們再幹帶勁?”
話音一落,那幫子軍士便立即分作了三幫,一幫向女人們走去,另兩幫執著霍亮的大刀對準了男人和小孩。
女人們擠作一團往後退。
大刀霍霍,男人們沉默以對,孩子們眼裏裝滿恐懼。
“要不,邊殺邊幹?嗯?”領頭的齜牙咧嘴,似乎下一瞬便要將這胖子摜出去砸出一堆肥肉來。
男人故作的鎮定被恐慌取代,下巴顫抖得似要脫落,哪還有話說?
但領頭的惡狠狠盯著他,仿佛下一瞬便要將他吃掉了,由不得他不說。
他終是抖顫著嘴唇道:“我……我我我…”
“嗯?”
“殺、殺……”
“哈哈哈哈!”領頭的張狂大笑,果真把他摜了出去,那麼墩篤的男人,在他手裏直是個麻布口袋,隻在砸落地麵、騰起好大一聲響時才顯出他真實的重量。
領頭的一招手,便有一軍士挺著刀朝那男人砍去……
忽然一聲笛音,清越、豁亮,如水似劍,直穿人心。軍士的手腕一僵,再而一抖,但聞“當啷”一響,手中刀斜飛出去落在地上,隔了矮胖的男人五寸遠。
笛音硿硿焉,軍士的身軀亦是一下抽搐,隨即猛地撲倒,身上鐵甲撞擊地麵的聲音驚得場上一靜。
然後,所有的頭都仰起,所有的目光都凝注。
祠堂頂上,玉白一人,笛聲淙淙潺潺,自他唇間、指間汩汩流出,似清亮亮的水,洋洋灑灑,灌入耳中,鑽進五髒六腑,似乎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都被這水洗濯,讓人忍不住要長舒一口氣,進而疲憊盡去,通體舒坦。
“哪裏來的賊鳥?做什麼鳥亂?”領頭的大喝,破鑼似的嗓子壓過笛音,碾碎了聽者心間才剛升起的那份愜意。
封小罐扮了個鬼臉,嘻嘻笑道:“我家公子給軍爺們助興呢!”
“助你個撮鳥的興!”領頭的跳天舞地,“敢打殺我虞國軍?弟兄們,捉那四個鳥人去!”
他吼得凶,底下卻無人動——這幫子大兵沒一人會輕功。
“哈哈哈哈!”封小罐拍手大笑。
便在此時,高濬的笛聲忽然變了調。樂音急促,雜雜踏踏,宛若霜寒破曉的冬日,寒風呼嘯,百草衰折,天地一片肅殺的白茫茫。然,在那遙遠的地平線上,竟而出現了起伏躍動的黑影,如一條蜿蜒的海潮般,越來越近,近到聽見了聲響,看清了影子的模樣——
卻原來是奔騰的馬!
料到這幫子闖入村子來的野獸是聽不懂樂曲的,紫蘇自覺胸腔裏都似灌滿了滾燙的血流,汩汩滔滔,宛若浪奔。
他,獨坐一隅,孤豔清絕的眼底,指間一色玉白,孑孓孤淒,唇送天際的音,繞場三匝,卻是壯懷激烈,驚濤拍岸!
封小罐一指指向高空:“看了,鳥來了!”
笛音破。
兩隻山雕驟至!俯衝!